今天是来大西普杰黑的第三天了，昨天祭龙，今天则是仪式链中最重要的村寨神穆克玛祭祀仪式。早上7:30起床，简单洗漱后，就到公房里。人们先是集体屠牛。接着，祭祀和助手以及几个男人，到神林中去做一个塞恰朵“迎请穆克玛守护神”仪式，以及准备雕制春鸟模型等。怕错过任何一项仪式，我们跟紧祭祀而行。到了山上穆克玛神树下方一块空地上，先支起锅庄石生火，用一枝四杈松枝插在旁边，置一碗米就算祭过火神、灶神。

有的人去砍黄柴木盒白柴木，有的去砍水竹，山苏话叫“phu33”,祖先的意思。祭司和助手在塞恰朵树（一颗小型沙松）下，看来小杂木枝条，搭起一个小青棚。一边依次插起双杈的三根，上直的杂木枝条，再覆以树叶和青松毛，刚好能够将其下两块石头直角立起的祭坛罩住。而后将小母鸡（未下过蛋）去秽洁净后生祭，祭祀口里念念有词：“”。将宰杀后的鸡毛和鸡血往树干上黏贴。这是一对守护神，顺着树干从天上下来享祭。他们就在青棚里，等搭好四大大门，用杂木条、水竹搭建，就守护在大门两旁，意为不让不干不净、不好不吉、老虎豹子等进来，抢食村寨神的牺牲，让村寨神安心享祭，才能保佑全村全年平安吉祥。带鸡煮熟后复进行熟祭。生祭宰杀小母鸡的鸡血碗要放在灶神位，加上熟祭时守护神时要把鸡肝献给灶神。

我们村的咪嘎哈仪式上一共雕制犁、耙、锄头、镰刀，春鸟两只。嘿腻村的则是多了一些刀具，有大的也有小的。说是为了驱邪和宰牲，寓意祭祀过后六畜兴旺，就可以又宰牲献祭了。这里的一共雕了八只黄鸟、八只白鸟，还有一颗太阳、月亮、八颗星星。黄柴木象征金子，白柴木象征银子。春鸟眼睛是用木炭描上的，栩栩如生。太阳和月亮的光线也是用木炭画上的，感觉就像光芒万丈。水竹里不塞米，塞三根松毛、栗树叶，但要沾苦荞酒，现在不自己酿酒，所以将吵过的苦荞粒倒入酒中混合着用，所有的春鸟等模型也要洒一点苦荞酒在表面上。大家齐动手，都可以仅用弯刀或斧头就可以雕制春鸟。这里的雕制技术传承良好，不像在我们村只有极少数人才会雕了。近12点半，我们在山上吃完饭，又回到公房旁边，和村里其他人吃起了中午正餐。村里提供的菜只有三样，牛肉汤锅、炒猪肉和豆腐祝下水，其它的菜和米饭必须每家人自己端来，各家吃各家的，人数不够八人的家户，则要跟其它家凑成一桌共享。我在山上吃过两碗鸡肉稀饭，所以下来就只在沐华家那一桌象征性地吃了一点，完全是出于礼貌。

中午吃完饭，近两点半时分。祭祀、助手和其他几个人，上到神树下要进行准备工作。在每道门左右插一只黄鸟。一只白鸟。在树两旁土里栽上水竹、黄柴木盒白柴木各一。数量为全村每户一套。将两套卦板和一碗米置于祭坛上，也是两块石头搭建而成，上撒一浅层松毛。这时队长和另一个青年人扛着一头小活公猪上来，本来应是选最大最肥的猪作牺牲，但因为要扛上这么陡的山路，还有绕神树逆时针三圈，所有体力吃不消所以选用150斤左右的小公猪做牺牲。绕了三圈后，在树正前方祭坛前又祭祀宰杀，先祭给村寨神。随着祭祀杀猪刀一下子捅入喉咙，鲜血一下就飚了出来，被一个人赶紧接好。两个人依然又扛回村里开膛破肚清理号，大家先下村里等着猪头、猪尾巴、猪蹄、猪肝等复祭给村寨神。一个小时后，大家又回到神树下，摆好了猪头等祭品，祭祀叩头祭拜。这时每家派一个代表，用色箕盛一小撮谷种、瓜种、荞种、麦种、包谷种等，在祭坛下依次摆好。队长将所有的种子倒在提篓里混合在一起嫁给祭司，祭司接过后搅匀混匀，队长接过后复平均分到每户人家的筛箕里。让三个年轻人在神树后假扮三只鸟，一只布谷鸟，一只为哉乖乐，一只为喔。三人分得一碗熟肉，一瓶酒，一边吃点肉喝一口酒，他们要模仿三种鸟叫。同时，然后待所有家户的筛箕分好后，祭祀开始面对筛箕阵，问道：“还要不要谷种呢？”大家齐声回到“要”。祭司一边念诵“种什么得什么，种地让收成好，养牲畜让牲畜增加，多养孩养好孩”，一边将剩下的谷种撒到筛箕阵，每个方向要洒点，以保证各家各户都可以得到一些。祭司走到神树背后，提起水桶，用栗树叶沾一下，然后朝筛箕阵和人群洒去，一边还要问：“还要不要雨水？”大家回答：“要”。最后，用水里泡的米粒，模仿冰雹，一边手捞起米粒洒向筛箕、人群，一边问：“还要不要冰雹？”大家这时回答：“不要了，不要了。”这时，从模仿春鸟叫到下雨，虽然应是一个严肃的象征仪式，其目的直指农作丰收、人丁兴旺、六畜兴旺等，但由于带有点象征、游戏的意味，大家很是轻松和打闹，所以场地上空笑声不断。之后，每户代表到神树前跪拜叩头后，到左面或右面去占卜。只要不超过三次，得打卦板一面朝上，一面朝下就算是今年内家道顺利、命运好。有的一连七八次都是得不到好卦的，遭到大家的嬉笑。于是只能重新象征性地拈肉等敬献神树，下跪叩头再行占卜，直到得到好卦为止。这时候，大家也是开他的玩笑，说是不是做什么坏事了。占得好卦的人家，就在旁边拔一套水竹，竹上有牺牲猪肉。之后，每户人家的代表，一齐搓编草绳，用来拴春鸟等模型。家里有几口人，搓几下，不许多不能少，这是一种义乌又是一种替家人纳福。绳子编好后，最后大家齐动手将插在旁边春鸟等，拴在神树干上。所有人抬着自家洒满谷种的筛箕回家，到家后贡到祭祖坛上，意为祭祀祖灵，希望祖灵享祭祀后能赐福保佑家庭丰收增殖。

对我来说，这个仪式非常震撼，一是它很完整。不论是迎请守护神仪式、还是扛着一两百斤的活猪绕神树宰杀，还有每一只春鸟每一套水竹，他们都一丝不苟地严肃对待，绝不马虎，这是一种宗教的虔诚性。所以，它也是神圣的。不像在塔甸和嘿腻咪嘎哈是，女人不能到神树参加祭祀的禁忌早已开禁，这里还严格恪守着女人不能到场的禁忌。仪式的社会性也很突出，大家分工合作，各司其职做好仪式的各个环节，也就促成整个祭祀仪式的顺利完成。而且，各家胡凑黄豆做豆腐，各家胡凑的谷种混匀一起重新分配等象征符号，早已分不清你我，大家因祭祀仪式仅仅拧作一团，仪式整合社会的功能依然很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