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09-05-19投稿人:张锋
壹
芦虹高原的风,吹了千年,刮了千年;百草坪的雨,飘了千年,舞了千年。
在悠悠草海湖畔的威宁、在乌蒙山深处的板底乡,在那离天很近的地方,一个叫裸嘎的村庄,六十多户居民,在不搀杂任何杂质的彝语中,浸润千年的风,流泻万年的雨。
在这里,原始与古朴在每一粒土、每一块石头里诞生,繁衍着前世与今生;在这里,文明与蛮荒在每一声吆喝、每一杯酒里传承,交织着阳光与月华;在这里,千百年来在血液里流淌的“撮泰吉”,始终在灵魂的高地沸腾和舞蹈,穿越着时空的更替,穿越着历史的茫茫长卷,在世俗里一路行走和燃烧着那不灭的火。
古老的民族啊!在时间深处陈述古老岁月的苍茫。在“吃的是野果,喝的是山泉,穿的是树皮”中,演绎着如此简单生存的格式。豺狼虎豹的横行,天灾疾病的肆虐,古老的民族呵,总想拨开云雾见阳光,总让生活在这穿越千年尘烟的“撮泰吉”里,一路垫高阳光。
贰
一路迁徙,一路泪光。一份疼痛,一份希望。
于是,在那苍莽的从林里,寻找,成了希望的远方。
穿越着一座又一座的从林,阿布摩(彝族老爷爷,社会的统治者),走了1700岁的时空,花白的胡须飘满了秋霜和白雪,斜视的双眼走不出1700岁的迷茫,风雨在尖顶的帽沿上滑落生命艰难的词句。风雨同舟的阿达姆(阿布摩的配偶),同船修了百年千年的生活,在颠沛流离里锤炼着追逐的高度,阿安(阿布摩和阿达姆的孩子)在你的背上正熟睡,熟睡在母爱的那片天堂,很安详。一把黑胡须浸染着岁月的麻洪摩(军队统帅),能征善战的气概难以掩藏在刀光剑影后的那片饥饿的生活。唯有你,活在1000年的诙谐里的嘿布(说话夸张和滑稽的社会中喜剧人物),一张兔子似的嘴,一张鹦鹉似的的巧舌,也难掩你将痛苦深深隐藏在笑容背后。
你们从森林里一路走来,背上的粮食种子,随你们的目光寻找生命厚实的家园。手里的棍子撑起你们的肉和灵魂,却撑不起你们渴望生命五谷的企盼。木制的面部,一尺的天地演绎黑与白的世界,直眼,斜眼,演绎人类历史的轨迹。胸、腰、腿上紧缠的白布条,将赤裸的生命作点掩藏。绕来绕去的罗圈腿,陈述着做人的不易,做到直立行走,那是多么的不易。猿猴般的叫声,唤着岁月演变的难和易。
走出,走来,在那让脚步停下来的地方,阿布摩呵,西方的天空让你们匍匐;头上的天脚下的土,让你们匍匐;东南西北的神灵,在听你们焚香三柱的虔诚的心声。一拜三磕,跪拜着生活的憧憬与幸福。
叁
面对这片蛮荒的土地,面对一张白纸。空白是对白纸的亵渎。土地需要生机,需要五谷的丰盛。
面对土地,石头面对你们。
睁着一双2000年的眼,透视着这混沌与朦胧世界的惹戛阿布(山神老人,2000岁以上,自然与智慧的化身),一袭青衣荡起神秘的风和雨。一头青丝帕缠绕着乾坤的斗转星移。
土地让他和阿布摩扯起了风中的语言,扯起了迁徙的路途,扯起了生命的繁衍。交谈的声音在唱腔里消失,在对白里沉淀,在胸腔横隔膜里奔突空灵、金属和浑厚的言语。
阿布摩一路的奔走,终于他乡遇故知,在惹戛阿布清风明月的语言里,溶解岁月的那份苦和痛。
生活从交易开始,一头野牛给了阿布摩,一段艰难的驯服给了阿布摩。驯服,并不仅仅是两个字那么简单。多番的滚打后,野牛温顺的躺在了草场,温顺的拉着犁铧,划开了那片土地蛮荒的版图。划开了粮食落地生根的节气。划开了农耕的序言。划开了收获的眉开眼笑和嬉戏。
用犁铧深入了这片高原的黄天厚土,深入土里厚实的生活。用木耙耙平了土地的褶皱,让种子安详入梦。草木灰丰盈了这片土地丰厚的元素。种子从指尖滑落,以土地为舞台,展开生命蓬勃的舞蹈。一把银镰收获着秋的高度,在高原挥舞成季节的厚重。
坐在土地的门槛,一块块火石碰击着劳作的火花,点燃着阿布摩们在旱烟里升腾的袅袅希望。点燃着阿达姆怀里汩汩吮吸着乳汁的阿安快乐而安详的笑容。点燃着嘿布诙谐的表情和原始的冲动。
肆
粮食笑了,粮食熟睡了,在双手中睡的那样安详和宁静,睡的那样满足和幸福。
粮囤鼓了,粮囤里住满了粮食的兄弟姐妹,它们在饱经磨难的节气背后,用饱满浑圆的身体唱歌。
阿布摩和家人们笑了,这片曾经莽荒的土地也笑了,在勤劳的背后。
惹戛阿布乐了,把冽香的酒撒在了这片土地,撒在阿布摩和家人们匍匐的这片土地,撒在了对生命的祈祷和感恩里。
匍匐的狮子跳起来了,在锣和钵的欢快声中,矫健的身姿腾越着内心的艳阳一片。
伍
一帆风顺,只是躺在发黄的书页里。
扫火星,米朵秋。
惹戛阿布呵,穿越山林,在人间穿越漆黑,走村串寨。
灾难、瘟疫,躲在困苦的背后,正兴风作浪,大张旗鼓,肆虐横行。
坐在困苦里的那一双双眼,泅渡着苦痛、悲伤和绝望。
轮回。又轮回。
燃烧的火塘,燃烧的惹戛阿布,燃烧的舞蹈,燃烧的吉祥祝词。
灾难、瘟疫在火光中劈啪作响,遁化阵阵青烟。
走出这将迎来幸福的茅屋,从东南西北四方扯下的四把茅草,从主人家里带出的鸡蛋,在三岔路口,深埋土里的三个鸡蛋,茅草在上面焚烧着,让灾难远去的祝福便住满村庄。
远去了,灾难、瘟疫。
来了,平安、幸福。
陆
一个村庄,一部变人戏,四个情节,十三个人,演绎千年的粗狂、古朴、神秘、森严。
千年的赤诚,十三个铁质的坚守与执着,四节穿越着历史时空的古老章节,一个在黑颈鹤跳舞的莽莽乌蒙山里的村庄,孕育了一篇千古绝唱。
繁花落尽春又去,唯愿,这透着历史厚度的华章——“撮泰吉”,不被历史的灵魂所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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