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照在我的脸上（组诗十首）

.付荣元.（彝族）

每一份阳光

都在意料之外

荞麦，是我最朴素的感恩

——题记

不要嘲笑草的执着

它的光艳不及一朵凋谢的

玫瑰

但是，随着雪的降临

是谁用整条根，呵护

你的新春

 

靠着契机

窜入大海的青蛙能掀起惊涛吗

这个世界

我只信奉滴水穿石的真理

 

往家的方向

遍地都是磐石

但今朝，沿路

我只拾到一面面镜子

无论怎样挑选

映出的还是

一双默默登攀的腿

 

那是我的父辈，用意志

打磨的誓言

那是我的父辈，唯一给我的

遗产

 

执镜而立

阳光

照在我的脸上

执镜而立

铁树

也盛开春天的花朵

 

 

相信吧，孩子

当你走出校门

也许不敢相信

日夜朝拜的白杨却

清风拂面

为了一根骨头

一群野狼竟翘起了尾巴

伪装忠诚的狗

 

其实，这只是一个梦

或者说

用一双少年的眼睛

很难发现我们的家园

牢不可破

 

火，早在

黎明前

焚烧了一切阴影

你瞅见的不过是几只虫子

在演绎

一场闹剧

 

而白杨，自古

根植于灵魂

它不需任何张扬

 

相信吧，孩子

头顶的天空只有一个太阳

阳光下

没有谁能扭曲大地的影子

岩层之中

不是有喷涌的甘泉吗

面对未来

你——

才是你自己的载体

 

 

幸福的阿玛①

也许另一个国度

许多的老人

只能依仗记忆，搜寻

一根拐杖

支撑晚年

而我们的阿玛却

在一片欢歌笑语中

染亮夕阳

耳目一新

 

不知

是她延伸了我们的路

还是我们丰富了她的晚年

阿玛

当夜色布满我们的眼睛

您却掰起指头

细数天上的

星星

当无常的雨又溅湿刚升起的太阳

阿玛

还是您

从胸口掏出一根火柴，生起了

一把火

 

阿玛吃过许多的苦

但我们只看见她一脸灿然的

微笑

就是这样的微笑啊

如同甘霖

从小沐浴了我们的灵魂

无论阴晴圆缺

我们的胸膛

回荡潮水的声音

 

遥望他乡的老人

踽踽独行

我多想穿过时空

把自己的身躯架作他们的

双腿

 

①   阿玛：彝语音，奶奶之义。

 

 

月琴与原野

月琴

不是我的最爱

原野

也不是我的选择

但是，我的双手却被琴弦

勾住

我的双腿也跟身体

分离

径直冲一片原野

狂奔

 

也许一切命中注定

我真的无法将一幕夜色

铺成暖窝

心

于胸口无止的跳动

试问上苍，用什么

平息青春的火焰

 

快让音符泻成瀑

快让血液流成河

爱，已经没有什么言语

与之匹配

 

唯独子夜渗出的

声音

没有掺合杂质

唯独辽阔大地

容下

我的爱情

 

太阳啊，我魂灵的

依附体

当激情把我焚焦

请允许我像一粒葵花籽

入土

生根

 

父亲的骄傲

能够为家人摆上一桌

热腾腾的饭菜

父亲喝下了生平

第一杯酒

 

掀下茅草房

立上高楼

父亲端起了日子的

第二杯酒

 

接到女儿大学上榜的

通知书

父亲举起了人生的

第三杯酒

 

压根不会酒的父亲

却一次次与酒

结缘

在酒香里

我望见父亲的脊背

像三月的笋子

愈来愈挺直

 

但在我的泪眼

父亲

从来就是一座山

即便风雨重来

即便一无所有

 

知道吗，朋友

夕阳下渐渐花甲的

父亲

儿女，是他唯一的

醉意

 

因为父爱

我把自己推向

门外

卧成一条宽广的路

任牛羊践踏

任歌谣流淌

 

 

关于一支酒瓶的故事

那是上个世纪

他把忧伤

倒进酒瓶

然后继续他青春的

梦呓

 

即便烂醉如泥

他没有诅咒

更不会谩骂

他只热衷于火苗的

义无反顾

他欢快地把酒精

想象成

白鸽的翅膀

 

而至今让他扼腕长叹的

最终，从一座坟墓

他撑着一具骷髅

爬出  

但是，金黄的岁月

已经遗落墓地

并且早就腐烂成灰

 

其实，青春的标志

不用高举

一料泥土

也同样释放阳光的缤纷

其实，寻梦

是人的本能

但一味依赖感觉

闪着寒光的匕首

也无异于

一朵绽放的玫瑰

 

世界，诞生了人

随之也产生了阴影

但这并不足以为奇

甚至阴影的投射

才让我们发现了自己

并一步步

迈向透明的阳光

 

 

狐假虎威新传

狐狸和老虎

不是朋友

更不是一家人

它们生死不相往来

 

但是，随着猎人的普及

猎物濒临灭绝

狐狸跟老虎

天生

不食草

怀着同样的担忧

狐狸装成了青蛙

老虎扮成了蛤蟆

 

因为它们同时望见了山脚下

有一条

远比自己还庞大的猎物

 

举着互利共盈的旗帜

青蛙和蛤蟆

肝胆相照

亲如兄弟

 

终于熬到日落时分

青蛙和蛤蟆

齐头并进

胃口较小的咬住尾巴

胃口大的则

揪住脑袋

 

然而似乎走错了一步棋

这是一条

潜卧了一百年的巨蟒——

怎能容忍一些虫子小打小闹呢

 

就这么一摆

尾巴上的——

箭一样射向了

天涯

也那么一摆

头上的——

也泥球一样滚向了

海角

 

 

小草

春天

说来就来

门前的霜还未结成冰

桃花

就冒出我的枝头

宣告日子的

更新

 

幸福的一刻

扎根我心尖的

还是路旁的小草

拿什么庆典

一叶叶鲜嫩的绿

 

献上一张天空

抑或茫茫大地

悠悠岁月

是谁收藏了我的

一份心愿

并且将它带入长夜

敷热

哦，从龟裂的大地

我看到了朝思暮想的倩影

 

生机

仅仅一份生机

便足够鲜活一颗

荒芜的心

因为心灵的复苏

我们的天空

不再风起云涌

 

当酒香弥漫黄昏

谁也不可否认

你的存在

让我们零距离牵起了

春天的手

 

 

春天里

一双双翅膀载走了

心的颤动

在大小凉山

春天

是最刻骨铭心的辰光

 

漫山遍野

缭绕太阳的气息

所有的生命都亮起了

嗓子

歌声中

我融成了一溪水

向着家园

不知不觉地

 

如果还有一滴淤血

阻滞生命

在这沸腾的早晨

除了那丛墙角的

苔藓

再也没有倒地不起的身影

 

生命

竟这般奇迹

掀开了冰层

就是绿原

也许一个闪念

就决定了我们的命运

 

春天里

我始终抹不去心底

一行零乱的足迹

那是爷爷

关于一片原野的

爱情表白

春天里

我——

就是那片原野蔓延的

草根

回归故里

我一直想

选择一个春天

回归故里

重温一缕炊烟的

动人心魄

 

但在故乡

我懂得了迎春花

并不是春天的标志

因为早在它之前

那个冰封雪冻的世界

红红的山茶

已在父亲粗犷的号子里

欣然怒放

 

仰望满山的果树

我感慨老牛

与太阳之间的因果关系

但是，一直到傍晚

我只看到老牛的影子

暮色中

春耕的尘土还在飞扬

 

夜深了

操纵悬耕机的兄弟依然

摊开书本

构想

无土栽培金苹果

 

是吧，人定胜天

用一双隆起的臂膀

掀开智慧的页码

我感觉季节只是个苍白的

名词

 

回归故里

即便隆冬

也是最佳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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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地址：四川省会理县鹿厂区小黑箐乡白沙小学

付荣元（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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