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在格萨拉（组诗）

溶洞

星星在天上，溶洞在地上

谁也没有说他们有亲戚关系

可是，在格萨拉

我们抬头望天，低头看洞

都想看看它们的背后是什么

星星太高了，也太小了

而且星与星之间的关系

老祖宗理了又理，终于理清了

我就知道北斗七星的故事

还知道有个逃婚的姑娘

靠一颗星的指引逃回了家

在格萨拉久了，不在格萨拉也久了

可有一个愿望总没有实现：

通过溶洞看星星

剥离乌鸦的叫声

奶奶在剥洋芋皮

刚露出一点白，做了黑洋芋的帽子

乌鸦的啼声就来了

奶奶的口水又染黑了那顶帽子

让我又分不清洋芋的头和脚

我坐着用火钳拨拨了火灰

突发奇想：乌鸦的叫声是可以剥离的

剥来剥去，就只剩乌鸦的叫声

不过和别的鸟儿

叫声有点不一样而已

森林的胡须

格萨拉的林子很大

大得只有林子，大得看不见天空

林子都有胡须

林子大了，什么胡须都有

鸟儿们筑巢还得靠它

当然不是什么鸟都这样

譬如懒惰的斑鸠

就拣几根杈丫完事

林子的胡须借风飘落

爷爷的胡须要手拔掉

我的胡须用刀片刮掉

妈妈总是告诫我：

不要让胡须接触铁片

否则会长得更粗更猛

结果似乎被言中了

我的胡须三天刮一次

要是超过三天

很多场合，20多岁的美女叫你叔叔

心里落差难免会大，影响心情和表情

还叫自己因为有这样的心情和表情

看不起自己

还是森林的胡须好

它们在格萨拉

什么时候掉落都是风的事情

红土

红土是不是大地的本色

这是我所不知道的

很早以前，我似乎想问问毕摩

可我知道他也不会知道

这个问题只有存留下来

好在它不是一个大问题

就像一阵小旋风

卷一卷红土就停歇了

红土就在山脚下

也在蓝天下，比它高一点儿的土坡

掀开头盖，还是红土

上面有很多坟的痕迹，长满很多草

也有很多牛羊的齿印

比红土矮的，除了种子

就是被犁翻的脚印

有些时候想爬到山顶

格萨拉的山顶可以看见

遥远的山顶上的雪

更多的时候想躺在红土上

喘喘粗气，想想美女

红土一样的美女

我就是这样一个没出息的男人

就像不会叫的公鸡

即使你再撑持它的翅膀

它也不会叫

羊油茶

别的地方有酥油茶

离格萨拉不远的泸沽湖，也有

格萨拉没有酥油茶，有了也喝不习惯

有次从北京回来

有个亲戚加朋友送我一罐酥油

放在家里很久了，罐身沾满了烟灰

还是无人问津

最后才被大哥家两个女儿偷吃殆尽

大哥家的女儿没有喝过酥油茶，更不说吃酥油

我至今还奇怪，她们怎么就吃习惯了

看来即使生在格萨拉，如果没有长在格萨拉

他就不算格萨拉人

格萨拉虽然没有酥油茶，却有羊油茶

如今想想我也会吞口水

我终于明白一个道理：只要生长在格萨拉

即使离开了格萨拉，还是格萨拉人

想到这点，不是说娇气的话，真的很幸福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