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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枝绿叶的高中时光

作者:余继聪
发布时间:2009-07-25投稿人:余继聪


二十年前我们青枝绿叶时光的高中校园生活,有的依然很清晰,有的早已经依稀模糊甚至完全忘记了。

我们读高一那一年,楚雄二中建盖新教学楼(当然现在这幢楼早已经又称老教学楼了)。二中在鹿城西山的半山腰上,那时的老教学楼——红砖楼,在一个小山头下边,就是我们高一年级的教学楼,青瓦红砖的老房子,当时已经被鉴定为危房。

记得当年小山顶上,野草苍苍萋萋,长满毛锥锥草,那种小箭头、锥子头一般的野草,到秋冬季,就像箭一样硬扎起来,就会扎满那些闯入它们天地的人的裤脚;另外一种像苍耳子一般的野草果子,是那种椭圆形椭球形的小果子,全身是针刺,很容易沾满行人的衣裤。那时的山头上长满苍松翠柏和梨树,其间散乱地卧着些坍圮的古冢荒坟,景色秀丽,但是阴森恐怖,夜幕时分和阴雨连绵的时候,林间躲藏的黑乌鸦和灰不灰黑不黑的丑陋猫头鹰总在荒草高林里阴森恐怖地鸣叫。

当时二中搞基建时推土机推出了大量的白骨骷髅,胆子大的男生,还用手指抓入骷髅的眼眶,拿来挥舞着吓唬我们,恐怖得很,那种恐惧的感觉至今还记得。

推平了小山头,山头改建成新教学楼后,我们曾经握着些或者锋利或者钝锈的锄头、铲子,修建平整过运动场,那是二中当时的传统之一,叫建校劳动,如今的学生恐怕都没听说过,更别说亲身参与了。我们曾经在花圃里、篮球场和足球场边栽种过一些树,这些树,现在大多被砍伐了,存在的,早已经长成参天大树。

我们那时住在小山包北坡下,也是一幢红砖楼,宿舍下边的坡下有一个厕所,厕所下边是大片的庄稼地和菜地,种满苞谷黄豆和番茄辣椒茄子等各种蔬菜。晚上,我们住校生有时会趁着月光明亮,走下坡去,到菜地里去偷摘几颗番茄来生吃。现在,那一大片菜地和庄稼地已经被二中购买,或者是被政府征用后划拨给了二中,二中在上边修建了更大的一块运动场,塑胶球场,宽得很,周围栽种了许多风景树。运动场西边坡上的院墙已经接着西山动物园。我还记得高中时有一天夕阳时分,我们几个住校生翻出学校的砖砌院墙,准备到动物园去看猴子狗熊孔雀等动物,可以刚刚翻进梨园边,就被公园的一个管理人员盯住了,他在山坡上的动物园边高高监视着我们,我们一到,他就吼住了我们,罚了我们每人五元钱。说来惭愧,那时我们都是穷学生,为了省几张门票钱,却“偷鸡不成蚀把米”啊。

原来的图书馆不在新楼,是在现在的学生宿舍楼这个位置上的一幢红砖楼,楼前有很大一棵梧桐树,春天开满了紫色的花,很漂亮。我洗了被窝,喜欢拿到这里来晾晒,晒到傍晚干了,请善良好处的女生帮助缝钉。美丽的夕阳里,小师妹吴爱莲在这里的铁线上帮我缝钉过多次被窝,青青也帮我缝钉过几次。她们还曾经多次在这里耐心教导我这个笨手笨脚的大男生打羽毛球,终于把笨得出奇的我教会。

我们曾经住过的学生宿舍红砖楼(那时我们住宿的红砖楼靠近教师老住宿楼)也早已经拆除了,现在修建成了很漂亮的几幢新的学生宿舍。条件跟我们当年相比好得太多。

我们住校生中有几个很调皮的男生,曾经偷吃过老师家养的鸡鸭。那时管理男生宿舍的罗老师,当兵出身,人很好很善良,但是管理我们的卫生等内务,管得很严,让有些散漫淘气的学生厌恶他,就去偷他和其他老师家养的鸡鸭。他们晚上悄悄摸近老师们的养鸡棚,蹑手蹑脚去抓鸡鸭,鸡鸭惊叫,他们就使劲捏住了鸡鸭的脖子,有的男生还用皮筋使劲勒住鸡鸭的脖子,人不知鬼不觉地就偷走了。拿到宿舍里后打整干净,就用洗脸盆装着,在宿舍用煤油炉偷偷煮熟吃光。鸡鸭毛都悄悄倒进了厕所坡下庄稼地里的粪坑里,老师们总以为是校外的小偷干的,不知道是自己学校的学生干的。后来这几位同学都考取了很好的大学,如今几乎都做了领导,有的还做了公安局长,追忆往事,真令我们对那时青枝绿叶时代的淘气感到好笑。

我们那时爱看琼瑶的小说《窗外》《聚散两依依》《翦翦风》《在水一方》《几度夕阳红》《月朦胧鸟朦胧》《彩霞满天》,金庸的《射雕英雄传》。我们住校生中,贾贵珠和才女王钦宏尤其爱看琼瑶,那本《窗外》,贾看过,我也看过。廖剑虹爱在课堂上偷偷看金庸小说,有时每天早上书包里要背着一套三四本到校,他跟我同桌,我从他那里拿来看过几本,主人公是“狗杂种”石破天那套,好像叫《侠客行》,我也看过。那时电视里边在播放电视连续剧《几度夕阳红》《万水千山总是情》《我是一片云》《上海滩》,汪明荃、赵雅芝和翁美玲是我们那时的偶像,有零花钱的同学会去街上买她们的贴画,悄悄粘在自己的课本或是笔记本上。那时街上的录像室都在播放《射雕英雄传》,就记得当时的电影和电视剧几乎都是根据琼瑶和金庸同名小说改编拍摄的,总之那时正是琼瑶热金庸热时期。王敏在二十年以后的今天,还能够一口气说出,《在水一方》是李芸演的杜小双,《我是一片云》是张晓敏演的段宛露,电影《聚散两依依》中是吕秀菱演的盼云,钟镇涛演的高寒。王钦宏也是琼瑶迷金庸迷,她最喜欢《射雕英雄传》中饰演黄蓉的翁美龄。她的字很漂亮,画也画得好,那时还负责设计和创办过我们班的手抄小报,设计得很精美,后来她又学会了刻印章,也很棒。还有李军和李荣的字写得很象,李军和金希建爱踢足球,李军爱模仿钟镇涛,他高中时很象高寒。

那时,我暗恋的女生就坐在我前面,但是隔着贾贵珠一排,贾贵珠可以在下课后与她畅谈,交流琼瑶爱情小说的读后感,甚至在课堂上悄悄与她说话,我却不能够,就很嫉恨贾贵珠。那时令我多年来常常回忆和怀念的美好往事,是她曾经与另外一位漂亮女生去我们家玩过,那是在梨花院落的暮春,或者是在稻花飘香的七月,记忆其实已经模糊,但是因为我钦慕暗恋的她曾经去过我们漂亮的小村庄,那一天在我心里就满田坝满乡野满世界开满了梨花或者是稻花,就杨柳依依鸟鸣悦耳蜂飞蝶舞。

高二时,女生蔡彬坐在我和廖剑虹旁边,她不久就肾衰竭,准备换肾,但是家里很贫穷,于是由谢绍光等热心同学发起了为蔡彬募捐医疗费的活动。当年楚雄州正好即将举办建州三十周年庆典活动,请示校方,校方请示州庆办,负责州庆活动的领导认为我们的募捐活动可能会被外地来宾注意,影响楚雄的形象,于是没答应,校方也便阻止。谢绍光等人血气方刚古道热肠,于是不顾各方反对和阻挠,在班主任陈洪勤老师支持下,准备了旗帜和宣传广告板,那年的4月15日州庆头一天,就用借来的三轮车拉着桌椅板凳等各种工具上街了。

我们楚雄二中高二年级108名同学在楚雄城街头稠人广众之处,分头摆摊设点,义卖汽水及手绢等小商品,为双肾功能衰竭、生命垂危的蔡彬同学募集了数万元的医疗手术费。

我记得我在的那个募捐小组被安排到了楚雄的人气最旺地段——楚雄人民商场对面、邮电大楼门口。州庆期间,楚雄街头行人摩肩接踵,外地外省来宾也很多。无数的人听着我们录音机里播放的歌曲《让世界充满爱》和我们的现场讲述,同情着蔡彬的遭遇,为我们的行动感动,纷纷慷慨解囊。我们募集到的钱在当时数量很可观,我们那几天都处在不断的感动之中,为人们的爱心、为世间的充满爱而感动。当然,多年以后,我们依然感动,依然为我们高中时代曾经做过这样一件有意义的事情而欣慰。

这件事使当时应邀参加州庆活动的云南艺术学院戏剧、影视、文学专业教授吴德铭深受感动,他自发地进行了详细的调查采访,我们同学和班主任陈洪勤老师给他介绍了募捐现场经历的许多感人的事迹,其中讲到:有一位四十多岁的过路人向募捐箱里悄悄塞进二十元钱,没有留下名字就匆匆走了。有人发觉他就是时任州党委常委、副州长的纳世华,而且谈及他工资不高,要抚养老人和三个正在读书的小孩。此事对我们既是无声的支持,更是有力的鼓舞,因为我们向有关部门申请批准募捐时,有少数同志(包括有的官方人士)并不理解我们,更不赞同我们的行为;有人冷嘲热讽,指责我们的义举是给楚雄人丢脸,给建州三十年来的光辉成就抹黑,甚至甩出了“扰乱州庆活动”的帽子。陈老师和我们背负着非同小可的压力。1989年吴教授写成长篇报告文学《未完成的交响乐》,描述了楚雄州乃至云南省、全国各地群众伸出友爱的手,自发援救病危的蔡彬同学的感人事迹,生动展示了我们二中同学和其他许多普通人纯真、善良、美好的心灵,它是一部爱的交响乐,是一曲社会主义新风尚的赞歌。同时,它围绕这场救援活动,勾画了当今社会的种种世态人情,揭示了发展商品经济过程中人们不同的价值观、伦理道德和思维方式。

吴德铭教授还据此写成长篇通讯《一支抢救病危少女的进行曲—一楚雄州各界援救中学生蔡彬纪实》,发表于《春城晚报》,被《人民日报》转载,这一轰动全省、闻名全国的义举因此得到了楚雄官方和社会各界高度评价,地方官此后表示要热情支持和鼓励,要求把它当作建设精神文明、净化社会风气的大事来抓。事实上,后来他们在道义上、经济上对蔡彬的救死扶危做了许多工作。 
令我们遗憾的是几年以后,用我们募集和社会再捐助的资金换过肾的蔡彬同学还是不幸离开了人间。

高三时,学校团委组织了班级歌咏比赛,这也是叫我们至今难忘的美好往事。那时文科班的班长是我们27班原来的班长谭桂萍,我们理科班的班长是文静帅气得像个漂亮姑娘的白面书生李骏。我们二十八班唱的是电影《红高粱》主题曲,美女为主的文科班唱的是《十送红军》。文科班的王敏说她至今还会唱《十送红军》,其实我也还会唱我们理科班当时参赛的《红高粱》主题曲,在一个人默默的时候,在怀念青春年华、回忆美好往事的时候,我就会不由自主地哼出这首歌。二十年来,那高亢豪迈抒情的歌曲“九月九酿新酒,好酒出在咱的手。喝了咱的酒啊,上下通气不咳嗽。喝了咱的酒啊,滋阴壮阳嘴不臭。喝了咱的酒啊,一人敢走青杀口啊。喝了咱的酒啊,见了皇帝不磕头。一四七,三六九,九九归一跟我走哇,好酒!好酒!好酒!”经常萦绕于我的耳际,经常在我的心里回响。记得那时指挥文科班演唱的是美女樊丽媛,我们理科班由张必凡领唱,我们唱得很高兴很投入,男生女生个个脖子都挣起老板筋(就是说筋脉凸出曲张)。文科班美女们演唱的那首情意缠绵、哀婉抒情、优美绝伦的曲子《十送红军》,“一送(里格)红军(介支个)下了山 / 秋雨(里格) 绵绵(介支个)秋风寒/ 树树(里格)梧桐叶落尽 /愁绪(里格)万千压在心间 /问一声亲人红军啊 / 几时(里格)人马/ (介支个)再回山三送(里格) / 七送(里格)红军(介支个)木头山江上(里格) / 船儿(介支个)穿梭忙千军万马(介支个)江畔站/ 十万百姓泪汪汪/  恩情似海不能忘红军啊 / 革命成功(介支个)早回乡…… ”,二十年来,也常常萦绕于我的耳际,经常在我的心里回响。歌咏比赛是在当时的五一电影院举办的。那时理科班和文科班都想拿第一,文科班男生清一色白衬衣红领带,女生是统一穿黑裙子白衬衣,而理科班男女生一律是穿牛仔衣牛仔裤。谭桂苹说,“还记得文科班樊丽媛拍子打得最好,理科班张必凡领唱最板扎”。我们理科班那几个美女穿起牛仔衣可漂亮了,印象太深了。王敏说,“记得当时我好不容易借来的黑裙子,到比赛那天,站在第一排的好像是黄丽萍,她说她只找到了蓝裙子,跟我换下,我为了班级荣誉只好换了。唉,也怪我长得太高了,老站在后排。”

高一时学校食堂旁边有个小吃店,我们晚上喜欢去吃米线。康万忠、杨朝贵和我从老家带来鸡蛋,就陆续拿到这小馆子去炒鸡蛋饭。二中食堂的包子是我们记忆里最美味的,同学们曾比赛吃包子,有一次丁伟一口气吃了7个,但还只排第二,李军吃了8个,获得第一。丁伟说:“现在再也没有吃过那嚒好吃的包子了,前不久去金桥吃那儿做的包子,嘿,还有点像二中的那个味,但是吃了一个就打住了,还是没记忆中的地道。”我们住校生中,李光辉吃包子最厉害,绰号叫肉包子,他为了买到肉和肉包子吃,多次把食堂窗口的钢筋栏条拉弯了。据说某个夏季的某一天,康万忠、李光辉、杨久全比赛喝汽水,因为杨久全喝掉了十八瓶获胜。

那时仍然是计划经济时代,城里人看病不用自己出钱,都是单位报销。我很羡慕我的城市同学,箱子里放着各种常备药,而我们农村学生生病了,舍不得花钱买药,也没有钱买药和去看病。我有时拉肚子,感冒头痛咳嗽,跟同宿舍好处的舍友要几颗黄连素、板蓝根、穿心莲、克感敏等药物吃,这几位舍友是杨家勇、燕红伟等等,我至今对他们的大恩大德感激不尽,那时就总希望自己哪一天富贵了,有能力就好好报答他们。

我刚到二中读高一,是一九八六年,我们农村学生,开初是每月或者两月交一袋大米给学校食堂,再按量交一定的钱,食堂发给饭票,菜票得另外花钱买。我们都很羡慕和嫉妒城市户口的同学,每月有供应粮,拿着粮票和一小点钱就可以买到饭票,到医务室看病也不用交钱。我们农村学生那时的强烈愿望就是考取大学,跳出农门,吃上供应粮,用上粮票,还要免费看病!

贾贵珠家很贫穷,家里每个学期都拖欠着他的书费和学杂费,等到收了粮食或者卖了烤烟,他爹再赶着几匹小毛驴,估计也是借来的,驮着几口袋粮食到楚雄城里来卖,卖到钱后,给他补交书费学杂费,剩余的粮食和钱交到学校食堂,给他买饭菜票。就是在这样的艰难处境中,他还是很爱读书,省吃俭用地购买《青年文摘》和《读者》这类杂志阅读。我也跟他和学校图书室借过些来读过。我们那时心里偷偷产生了一个朦胧的作家梦,暗暗希望自己将来也能在《青年文摘》《读者》发表一两篇文章。我们知道《青年文摘》《读者》是中国发行量最大、影响最大的杂志,也知道自己的梦想永远没有实现的可能性。没想到,不到二十年,我就实现了我们这个共同的天大梦想,而此时贾贵珠早已经坟头芳草萋萋。

我们对曾经的往事或多或少总会有一些伤感,“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岁月尘封,花逝流年,青春不再,如今,人虽未老,重回母校,重拾旧梦,回忆起那些青枝绿叶的青涩日子,早已禁不住满眼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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