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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同学

作者:余继聪
发布时间:2009-07-25投稿人:余继聪


我每天去上班和回家时,都会经过我的高中老同学明月开的小饭馆,饭馆就用她自己的名字,叫明月庄,很雅致的名字。饭馆在我住的雁塔山坡脚、州教育小区下边,依傍着楚雄一中,离我家很近,也离和瑞祥农贸市场很近。我早上去买菜,经常可以在和瑞祥遇见她,往往匆匆相互点头一笑,或者随意说两句话,她与卖菜的人大多很熟悉,有时帮我要个袋子装菜,有时也介绍我买谁的菜最新鲜最好。

她的小饭馆明月庄夹在一些生意很红火的火锅店和高档饭店之间,照样经营得有声有色,生意虽然不能说兴隆,但是也经常客满,足见她确实有本事,令人敬佩。我每天骑着单车回来,匆匆而过,也经常会忙中偷闲,看一眼她的小店,关注她当天的生意好不好。她早已经离婚,小孩断给了男人,她一个人经营着明月庄,养活年老的父母。她父母都是小市民,老楚雄人,我原来读高中与她同学时,她父母在我们母校楚雄二中下来、西山坡脚的老街道信义街开着一个小饭店,当时生意也不错。现在她父母大概都有七十来岁了,靠她和她的明月庄小饭馆养活,也许是她父母心疼自己的女儿,担心她太辛苦,平时经常来饭馆帮她,择择菜,招呼招呼客人。

她其实很乐观开朗,人也收拾得清爽年轻,本有几分姿色,待客热情,生意自然不错。一般的女人都习惯披散着秀发,或者扎成一把,她却挽着发髻,戴着洁白清爽的帽子,箍着白围裙,很像医院里的护士。小店里经常被她打扫得纤尘不染,叫人觉得她的小店卫生状况很不错,所谓病从口入,但来她这里吃饭尽可以放心,不用担心健康。

小店叫明月庄,店里,她一律配备的是干净的竹编桌椅,还有一些草墩,店外门楣和墙上挂着一串串红辣椒和一串串苞谷穗子,秋冬季节,还经常挂着一些金黄的老南瓜。小店在雁塔山南麓,丽日或者明月之下,当食客们坐在这样的小店里,吃着农家菜,喝着小灶酒,真的是如同回到老家乡居一般幸福惬意。

她曾经是一位长相很甜的白净苗条姑娘,高中同学时,我们虽然不在一个班,但是平时羞涩胆小的我,竟然怀着非分之想,伴着砰砰心跳给她写过、送过一张明信片,还曾经做过许多有关她的白日梦黑日梦。二十年来,她一直工作无着落,虽然嫁了个好男人,不过她心境一直不好,因而过早地容颜憔悴。前几天在一个商厦里匆匆遇见她,觉得她是一朵正在凋谢的白莲花,或者不如说栀子花。我一直喜欢栀子花,一种素白洁净芳香馥郁的花,开的不耀眼,却高雅脱俗,夜间悄悄开放,却香飘四野。

她,素馨,曾经是一位水汪汪的漂亮姑娘,高中时,曾经与静洁一起去我们家玩过。那是一个梨花院落的春季或是一个稻花飘香的夏季,我的记忆已经模糊,有时觉得她们站在梨花院落的农家瓦房小院里,有时觉得是我带着她们快乐地走在田间小道上。那时的我们青春勃发,开心欢笑,她们的裙子与梨花蜜蜂或是稻花蝴蝶一起翻飞;那时的我们是多么青春亮丽,多么健康幸福,多么充满激情和向往啊!现在素馨由于婚姻不幸而早已离异,一个人带着小孩艰难度日。有几次相遇,看着她满脸厚厚的脂粉也掩盖不住的憔悴苍老和倦容,无法想象她二十年前曾经是那样一个梨花蝴蝶一般美丽得叫我做了不少白日梦的女子。

有的老同学早已经去搞地下工作了,康和贾就是。

贾在高中毕业后那个暑假得了急性肝炎,由于家里极其贫困,无钱医治,不久就死了。康二中毕业后,没考取大学,多年补习,仍然没考取大学,后来喜欢一位补习班的女同窗,两人很恩爱,准备结婚,但是女方家里坚决不同意,说他一个乡下人,怎么能够撑起家庭,那女子坚决要嫁给康,并且与康同居,怀孕在身。女方家把她赶出了家门,不承认有这么个不孝女。两人就双双吃了一瓶安眠药,远至大理苍山顶上殉情了。楚雄公安部门查明案情后,通知女方家去认领回尸首,女方家拒绝,结果康的家人把二人的尸首认领回来,合葬在他们村子后的山坡上。初初听到此事,我十分震惊,百感交集。这简直就是当代的刘兰芝与焦仲卿,当代的《孔雀东南飞》!当时高考的大学招生名额极少,致使多少青年无论怎样努力都考不取大学,跳不出农门,城乡差距又巨大,使得多少象康和他的爱人这样的有情人终不能成眷属。

贾与康,与我一样,是一九八六年中考的优秀学生,但是由于志愿没报好,中专落选了,失去了跳出农门的机会,之后被楚雄二中高中部录取。也是巧合,我们十七个中专落选的农村学生,本来应该录取在楚雄一中的,由于当年二中高考成绩文科超过楚雄一中,二中就找教育局说,往年中专落选的优秀学生都是楚雄一中录取,今年得给二中录取。教育局同意了,于是我们到了二中。到了这一年九月中旬,还不见我的中专录取通知书,我就到教育局问,他们告诉我,我中专落选了,录取在楚雄二中读高中,让我直接去二中拿通知书和报到。到二中一问,新生已经开学上课一周了,通知书压在班主任陈老师那里,我们十七个中专落选、录取在二中的农村学生的录取通知书,都压在班主任手里,陈老师解释说,不知道如何与我联系,去邮局邮寄,又怕耽搁了。

我去报到那天,一直下着大雨,家里贫穷,我没有伞,背着背包从遥远的老家走到二中,我全身都被淋得湿透了,到了二中报到,又东一下西一下,摸不着头脑。那一天,我恰好遇到一起去报到的康,他父亲,一个一只眼睛瞎了的老农民,给他背着背包。康的父亲告诉我,一次使唤着牛犁田,一皮鞭甩打出去抽水牛,皮鞭头弹回来,击中了他的眼睛,从此瞎眼了。

都被压着录取通知书,差点读不成高中,又同在连绵的大雨中,心里同样阴雨连绵地到二中去报到,所以我进二中后,一直把康看做比较亲近的同学。

康当年的中考分是三百三十分,贾的中考分是二百九十几分,我的是二百九十一分。当年的中专初选线是二百六十五分,中专优选线是二百八十分,楚雄二中高中新生的录取分是两百分。我们十七个中专落选的农村同学进入二中后,按中考成绩排学号,都居两个班前列。

我的初中同学,有的中考成绩刚好达到二百六十五分,刚好上中专初选线,由于志愿填报得好,第一志愿就填报楚雄师范或者大姚县师范,都跳出了农门。而我们十七个,还得读高中,当时高中毕业的学生,能够考取大中专的,不到百分之十,所以读高中与回农村当农民、手捏锄头把挖地球也差不多。我们都很伤心绝望,村里人的挖苦,城里同学的歧视,自己的自卑,使得我们一直苦闷,成绩几乎都急剧下滑,二中的领导和老师也许还为争取到录取我们十七个人而后悔。

高中毕业后,我们十七个人考得都不好。我高三开学时,觉得自己文科潜力大,自己很喜欢文科,想选择读文科,结果由于选读文科的同学太多,两个班,平分成文理各一个班,学校只好动员男生、大多数成绩较好的同学去读理科。我被动员去读理科。读了半个多月,我感觉到考取大学的希望不大,自己对物理化学不感兴趣,理科班又不学我感兴趣的历史地理,我就硬着头皮去找校长说,请他让我转过去读文科。他告诉我,文科班一个学生一个板凳都加不进去了,文科班教室里,前边桌子已经抵着讲台,后边桌椅已经抵着后墙了,不信你自己去看。我彻底绝望了,在理科班听和尚念经一般消极地混了一年。一年以后,我转而补习文科,高考分数上了重点大学录取线,考取云南师范大学本科中文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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