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届滇南彝语故事大赛之元阳彝族民间故事《元阳彝族来历传说》

讲述人:李金方毕摩(元阳县黄茅岭乡石门村)

我是红河州元阳县黄茅岭乡石门村人，是一个彝族毕摩。我们彝族的习俗礼仪、红白喜事、人情往来、信仰祭祀，这些是怎么一回事、怎么起源，我们有必要知道。今天给大家讲一个神话传说。

相传古时候，水龙王罗塔纪（彝族毕摩信仰中的一神祗名）的儿子——诺谷，造天地山川河流（这里有多种说法，多数彝文古籍中说是神母阿黑西泥嫫造了天地，少数说是神人比古基造了天地）。天地造好后，世间没有人，于是诺谷就用红泥土捏制了人，并将这些人降落至地上放生，这样世间开始有了人类。人类繁衍能力强，一人生十人，十人育百人。天上一颗星对应地上一个人，天上一滴露水，对应地上一庄稼。世间有了人烟和五谷。

第一代人是独眼人，只有一只眼睛。独眼人愚昧无知，养儿不娶妻，养女不出嫁，知母不知父，知父不识母，混沌混乱，世间沉闷不开化。天神策古兹（又名恩梯古兹，是彝族毕摩信仰中的最高神），看了伤心又愤怒，下令发三天三夜的洪水，淹死了这一代人类，只剩窝玛、窝倮两兄妹（也音译为俄玛、俄倮）。阴阳相配但兄妹不能结合，眼看人类即将绝种。

天神策古兹对两兄妹说，两扇石磨盘两人各带一盘，从不同的山顶滚下去，若石磨盘分散分开，则两人不结合；若两扇石磨盘合二为一，则说明两兄妹必须结合成亲。于是，两兄妹各带着一盘石磨登上不同的两座山顶，往下滚石磨盘，结果两扇石磨盘奇迹般地滚到一起，合在一起。于是，两兄妹遵照天意成亲繁衍人类，生下了第二代人类——竖眼人（两只眼睛一上一下分布）。有些彝文古籍中也追溯和尊崇窝倮（俄倮）为人类的远古始祖，所以彝文古籍中称人类为窝倮草（人）或窝草。

第二代人类竖眼人，虽然知父又知母，但是野蛮狠毒贪婪，造成世间道德沦丧。人们不孝敬父母，死无葬礼，不行祭祀，父母尸体抛入野林，尸骨乱扔路边，任凭禽兽糟蹋，任凭牲畜啃食。人们有礼不遵守，有粮不待客，有畜不祭祀，礼崩乐坏了。

看到这一切，天神策古兹再次伤心又愤怒，传令发七天七夜的大洪水来惩罚世间竖眼人。神人在微服巡视世间的过程中，发现世间有唯一一个善良人阿普笃慕（也写为阿普杜牧、阿普笃穆等，阿普是“祖宗”之意），只有笃慕遵礼仪行仪式，父母生时尽心孝敬，死时尸体不乱扔，而是将尸体焚烧，骨灰收捡入竹筒，把竹筒供奉起来。因此天神策古兹认为笃慕是世间唯一一个善良人。

在发洪水之前，天神派人传神谕给笃慕，提醒笃慕届时带着荞面粑粑躲入葫芦中避难，荞面粑粑吃完才能出来。善良人笃慕呀，就把这消失告诉了世人。于是，世人惊恐，怎么办才好呢？

有的人打造铜箱，有的人打造铁箱，有的建造银箱，有的人建造金箱，爬进去避难。善良人笃慕爬入葫芦躲着，在进入时，还不忘抱着祖灵筒。

滔天大洪水呼啸而来，天昏地暗中淹没了一切，洪水中，铜、铁、银、金箱子都纷纷沉入水，竖眼人一个接一个地被淹死了。天神策古兹派来的仙鹤，为了搭救笃慕，就站在葫芦上注视着水位。七天七夜的洪水泛滥，仙鹤困得睡着了。洪水漫到天，仙鹤的头撞到了天，被疼醒了。它一摸头，发现流血了，于是它向天神策古兹报告，说水位到终点了。于是，天神策古兹就命令停止发洪水。这样，洪水减弱消退了。

之后，我们彝人认为，仙鹤为了救祖先阿普笃慕而撞破了头，头上就留下了红点，它是神鸟。彝人们尊敬它保护它。还有传说说仙鹤还帮祖先们兴婚嫁，元阳县还有这样一本讲婚嫁起源的彝文古籍。

相传，大洪水之后，只剩下了我祖大善人——阿普笃慕一人，过了9999年，世间还是只有笃慕一人，他孤孤单单，形单影只，牙齿黑黄，胡子老长，白发苍苍，形同枯槁。

为了繁衍人类，天神策古兹命令神人月亮哥哥（在彝族神话中，是说太阳女月亮儿），让月亮哥哥把三个妹妹中的一个许配给笃慕为妻。于是，月亮哥哥把三个妹妹叫来，问谁愿意下降给笃慕为妻。看着世间的惨象和笃慕的老相，没有一个妹妹愿意。于是，月亮哥哥就如实向天神策古兹报告说没有一个妹妹愿意嫁给笃慕。

天神策古兹就派人到世间，寻找棵三年才发一点芽的桃树，摘了一片叶子回来。同时又命人把笃慕带到天庭。天神策古兹用桃叶擦拭笃慕的身体三遍后，笃慕突然变成了一个年轻的美男子。

神人就把美男子笃慕带到月亮哥哥的三个妹妹面前，三个妹妹看见笃慕后，都愿意嫁给笃慕为妻。于是，月亮哥哥就把小妹妹嫁给了笃慕（有的版本上说三个妹妹同时嫁给了笃慕，说笃慕“娶三妻，生六子”）。月亮哥哥送了一只手镯给小妹妹，并吩咐：以后遇到困难，就带着手镯来找哥哥。

彝族谚语说：五谷中荞最大，世人中妈最亲，阿妈死了舅舅为大。母亲去世，儿女必须派出使者到舅舅家报丧。报丧时，必须带着一只鸡、一升米、一壶酒，并拿着母亲生前结婚时娘家陪嫁的一两件物品，如耳环、手镯、银链等首饰和证物去报丧。舅舅不到，不能钉棺不能下葬。舅舅到了后要开棺验尸，点头同意之后才能下葬。

我们彝族也把月亮称为“月亮舅舅”。据说母死舅为大这个习俗就源自这个神话故事了。

在天神的帮助下，彝族人文始祖笃慕和仙女成婚，生六子（就是彝族历史传说中的“六祖”了），繁衍了人口。这些人，属于新生代，都是横眼人（即两只眼睛长在眉心的一左一右，我们现在的人就是横眼人）。

横眼人是第三代人，与之前的第一代人独眼人、第二代人竖眼人不同，横眼人知母又识父，心地善良，祭祀祖宗，孝敬父母，父死有石棺，母死盖石板。横眼人讲礼节遵礼节，兴祭祀创文字（彝文）制典章，有食就慷慨宴客，有衣就热情相赠，有牲就虔诚祭祀，天下平和。阿普笃慕也变成了我们彝族的祖先了。

横眼人一直延续至今天。据说自此天神策古兹再也没有发过毁灭人类的大洪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