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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节元阳梯田彝寨寻访毕摩记

作者:阿雄文章来源:彝学研究网
发布时间:2017-05-02 09:38


和网友相约

2017年4月28日星期五,五一放假了,我从蒙自回到建水家里,正准备吃饭的时候网友阿布鲁郭联系了我,询问我是否在建水,并说想考察一下滇南地区的彝族毕摩文化。阿布鲁郭是新一代彝族大学生,云南丽江市宁蒗县人,现在昆明读大学,他对母语文化充满了浓厚的兴趣,数年来通过自学掌握了凉山规范彝文,并在一个叫黎彝的QQ群里自愿当彝文老师,每天晚上8点半到9点免费教广大网友学彝文。当得知古彝文是中国为数不多的古老的自源文字之一,古彝文的历史和汉字甲骨文一样悠久后,他说他现在开始对古彝文感兴趣,于是开始了古彝文的自学过程。有朋自远方来我非常开心。

打算拜访毕摩

我介绍说红河州石屏县哨冲镇有一位彝文字专家名叫普璋开,普家是当地世袭的毕摩世家,家学渊厚,藏书众多,在石屏以及玉溪的峨山、新平一带名望颇高。普璋开老师退休前在红河州民族研究所工作,在其带领下,全家都投入到了彝学研究工作中,其带领子女编撰了《滇南彝文字典》一书,该书较为全面的收录了彝语南部方言区彝文古籍中存在和使用的古彝文字符,为将来的滇南古彝文规范研究打下了坚实的基础。目前,其子普照、侄儿普江等还在村寨中从事着毕摩,女儿普梅笑、普梅丽在州上工作,同样从事着彝学研究工作,普梅笑在州民族研究所工作,主要研究方向是彝文古籍翻译和彝语言文学研究。普璋开老师一家翻译了众多的彝文古籍,如《滇南彝族道德经》等就是他们翻译的。我和阿布鲁郭打算,先去石屏县拜访普璋开老师,然后再顺道去玉溪市峨山县阿普笃慕公园看看。

改道去元阳

4月29日一大早起来把家里的事物处理了一下,到下午一点钟我打电话给普璋开老先生的女儿普梅笑,问她有没有回石屏老家我想带一个北部方言的同胞来拜访他父亲。她说她在蒙自没有回家,而且她说石屏到哨冲的公路正在维修,很不好走建议我们不要去了。我问她那有没有其他可以推荐的地方。她说她认识元阳新街老峰寨的一个叫杨正忠的毕摩,而且去那里的路比较好走,建议我们去元阳。我说可以,然后她把毕摩的联系方式发给我。到了下午两点,我和鲁郭才从建水出发。

元阳彝寨的水井边彝族妇女在洗衣服

虽然我是红河州人,但是我以前也没有去过元阳,所以一路上也很兴奋,对一路上的美景也是流连忘返,经常把车停下来看红河赏梯田。我们一路走走停停,到晚上7点左右钟才到元阳新街。这个时候杨正忠毕摩跟他妻子已经等了我们一阵了。因为他们是来新街做客的,他们的晚饭已经吃过,我和鲁郭为了不麻烦他们就打算在新街的一家饭店里吃点东西。我在一家饭店把车停好,鲁郭一下车就热情的跟杨正忠毕摩交流起来,“大爹,你们说喝酒是怎么说,我们宁蒗是叫支夺”。“哦,是一样的,我们还可以说支答”杨毕摩回复到。“吃饭我们说扎泽”鲁郭说到,杨毕摩说:“哦,有一点区别,我们这边叫佐扎。”由于六祖分支后各支系长期独立发展,如同其他的大民族一样,语言有了方言分化,最北的北部方言和最南的南部方言之间,口语已经不能直接通话了。两个方言之前,基本词汇和共同历史事物的发音都还音近,慢慢说出来还大体一样,但是虚词、连词、语气词等一般词汇变化比较大,造成了词组音近而句不同的现象。不过说汉语的时候,大家都还带着浓重的“彝腔”,杨正忠毕摩向饭店里的老板和服务员介绍说我是建水羊街的彝族,鲁郭是丽江的彝族,当地同胞们都非常热情地向我们致意。

和杨毕摩交流

进毕摩家交流

吃过米线,我们就起身去杨毕摩家里了。杨毕摩家在老峰寨,这个彝族寨子位于元阳梯田文化区内,也是元阳县彝族毕摩文化传承基站。

 

老峰寨是元阳县彝族毕摩文化传承基站

从老县城即新街镇去老峰寨杨毕摩家里还有3公里的土路,而且车子开不过去,只能把车停在新街镇上,然后走路去他家。写到这里,不禁有些感慨,我以前去拜访普璋开老先生的时候,也是山路崎岖,一路颠簸。由于历代封建王朝的屠杀、追击、封锁,能够完整保留彝族文化的地方都是一些偏远之地。即使是民族区域自治地方,因为缺乏强有力的少数民族语言文字、历史文化的传承和保护机制,只能任其自生自灭,这是一种悲哀,也是一种古老历史文化遗产的消失。如建水坝区的彝族,基本已经被汉化,多数成为彝族文化的“文盲”。这提醒我们,如果一种语言文字、民族文化,不能进入国家体系和地方发展机制的话,只能作为一种边缘和底层文化在民间自发流传,那么迟早会灭亡。

我们到杨毕摩家里的时候已经是晚上8点多钟了。一到家里,杨毕摩就把我们领到二楼的书房参观。我们看了他的两顶法帽,三个铜法铃还有很多的彝文经书。鲁郭兴奋的说到,大爹,你的法帽、法铃跟我们小凉山的是一样的!

杨毕摩的毕摩法铃

杨毕摩客厅里摆放着毕摩祖师爷神龛

更神奇的是,杨毕摩从他的各种乐器里拿出一个两片的铜口弦,我以前没有在我们红河州见过这样的口弦,我一直以为口弦只有凉山才有。

杨毕摩的口弦,他是彝族口弦制作和吹奏的高手。

然后鲁郭开始向杨毕摩请教经书里面的古彝文,这个字怎么读,意思是什么,跟凉山经书里的有什么区别。鲁郭还向杨毕摩展示了凉山彝族占卜择日的方法,听他们交流是意思应该是大同小异。在他们俩交流的时候,我在杨毕摩的书堆里找到了一本叫《百乐书影印译注》的书看了起来。这本书是由日本丰田财团资助,日本的藤川信夫教授(日方代表)、首都师范大学的樊秀丽教授(中方代表)、云南省民族古籍办的主任普学旺、红河州彝学专家普璋开、龙裸贵、元阳县的大毕摩李亮文、杨正忠共同翻译整理完成的。2013年我去逛红河州博物馆的时候看见一本《滇南彝族指路经》就买了下来,这本指路经同样是由上述几人译注出版的。当时看完《滇南彝族指路经》后对我的触动很大,一个日本人不远万里来到西南哀牢山彝区是为了帮助我们彝族抢救、整理、出版彝族的各类彝文古籍,多年以后可以让我们彝族的后代看到祖先的这些伟大文化,而不让其消失在历史的长河里。这种精神深深地震撼了我,让我下定决心尽自己的能力去传承保护彝族文化!

杨正忠毕摩参与翻译的滇南彝族创世史诗《阿黑西尼摩》书稿

杨毕摩保存着很多珍贵的古彝文经籍

之后我根据书里提供的信息,一个人去石屏县哨冲镇拜访了普璋开老先生,后面打算来元阳拜访李亮文老毕摩,一直没有成行。我刻意问了一下杨毕摩,让他带我们去拜访李亮文老毕摩,但是他很遗憾的说,在这些书出版以后,老人就去世了,而且老人的儿子也相继去世,他家已经没有后人传承毕摩了。一个彝族老毕摩的去世,意味着很多古老的彝族文化消失,而这样的情况可能会越来越严重。所以采取各种有力措施来保护毕摩文化的传承已经刻不容缓!吃饱穿暖进入小康社会后,我们就有更多的文化、精神食粮方面的需求了,所以,将来很长一段时间内,中华民族各民族文化的传承和发展将是非常重要的,古老优秀的文化不传承好,那么就会陷入物质富裕精神贫困的问题之中。另外,设计制度,出台措施,切实保障、贯彻和落实好我国各少数民族的文化发展权,引导各少数民族的传统文化和现代文化良好兼容协调,不仅是新时期的一大重任,也是新时期是否继续当家做主的一个体现。各少数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是中华民族文化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传承发展好少数民族同胞的传统文化,是一项新的民心工程。纵观云贵川彝区,目前并不缺彝族文化方面的专家教授,不缺彝族文化的年青爱好者,缺的是国家和地方政府层面坚强有力的制度和平台保障。

彝寨梯田捉鱼

第二天一大早,杨毕摩就把我们叫醒,说是今天他们村子里的鱼塘里拿鱼,让我们去玩。一听说要拿鱼我就高兴得不得了,因为我们那里现在都没人家种田了,水田变成了旱地。拿鱼体会儿时的乐趣,对现在的很多人来说是一件奢侈的事。我们来到田里已经有很多人在拿鱼了,我把裤腿一卷也跳进水里去拿。十多年没有拿过鱼了,在田里显得笨手笨脚的,但是最终还是收货了四条小鱼。

 

元阳彝族的梯田养鱼传统,将稻种和养鱼有效结合起来。

路遇张毕摩

在回家的路上,我们遇到一位年纪比杨毕摩大一点的老人,杨毕摩介绍说老人姓张是他的表哥也是一位毕摩。张毕摩在听完杨毕摩说明我们的来意之后就把我们带到他家里,向我们展示了他收藏的彝文经书。鲁郭向他们展示了凉山毕摩作法时用的法具和插神枝的方法,两位毕摩都说是一样的。两位毕摩最感兴趣的是凉山彝族的装扮。凉山彝族的天菩萨发型,佩戴左耳环,身披披毡的象形他们很喜欢。据史料记载,在明代之前,云南多数地方的彝族男子服饰也是和现代凉山彝族男子的装束是一样的,所以,从现代凉山彝族男子的服饰打扮上可以想象出明代之前滇南地区的古彝人模样。两位毕摩还说到以前我们滇南彝族的装扮也是如此,杨毕摩的外公也就是张毕摩的爷爷在民国时期还是如此打扮。杨毕摩的父亲也留过天菩萨,只是头发不长。我还给两位毕摩看了峨山县阿普笃慕公园里的阿普笃幕及六祖的塑像,以及贵州六盘水市的希慕遮老祖先的塑像。张毕摩说,这些远古始祖的形象,散落在古彝文经籍中,但是文本中更多的是对其精神、气质等抽象类形象的描述,对祖先的相貌、服饰的叙述并不多。

 

和张毕摩交流

离开彝寨

拜访过张毕摩后我们就回杨毕摩家了,在他家吃过午饭,我和鲁郭就启程回蒙自。临走之前,大家共同感叹说:在过去上千年的历史中,由于山川阻隔交通不便,加之封建统治者的欺压、分而治之和以夷制夷政策,在六祖分支后,南北两地彝族文化几无交流,而现在,随着社会发展、科学进步,往来互动是如此便捷。鲁郭从云南小凉山最北边来到红河最南边是那么的轻松,这在古代的话是不可想象的事。希望各地彝胞互相往来,共同交流古老的彝族文化,促进彝族文化在现代化过程中的抢救、传承和保护工作。

 

文章编辑:蓝色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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