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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1-01-29 10:25
以另一种方式呈现
仿佛夜里的灯在时光流逝中沉吟或冥想,我用自己的心默默地燃烧自己的激情。多年以来,我总是在诗歌创作里寻找表达与呈现,在散文创作里探求自由的倾诉与灵魂的波动。
真诚的写作,好像自己发动的一场想象的战争,自己却无法平息。
我一直想勾勒出彝人在长期艰辛生存中的坚韧的面容,想竭力抵达彝族文化精神的内核。尽管我有了一种前倾的姿态,也努力了,但是我内心明白,这是多么难以实现的愿望,也许在我的文章中只能投射出一个主观臆想的虚幻的面影。
我的文学创作主题意象或文化符号只有一个:南高原。最初南高原意象跳动在我写下的诗行中,后来这种倾向又延续到散文的创作里。也许这是我的偏激或狭隘,但我真的无法割舍。南高原留存着我的第一颗泪滴,它埋葬了我的祖先,我的阿爸阿妈最后也安息在那儿一个向阳的山坡上,那里至今仍生活着我的亲人们和儿时的伙伴。我深深爱着那块古老的土地,因为热爱所以歌唱。
在我看来,诗歌是魔幻的艺术。一个诗人所呈现的,可能是个体生命的隐秘符号,也可能是一个民族的心灵图景或灵魂幻象。对于诗歌艺术的探寻,许多人以狂飙突进式的奔跑,似乎以先锋的姿态走在时代前沿证明自己,最后却以沉寂的下场被岁月的尘埃所遮蔽或埋葬。我想,每一个时期的每一个求索者,不能被忽视的是,给我们以滋养的大地和在大地上艰辛生存的人子。眼光离开养育自己的大地和那些最底层的脸庞上汗水与辛酸,作为一个诗人是可耻的;尽管你有千百万条理由,证明你的高贵或无奈。再之,世界的文化精华,也源源不断地为我们提供着养分。所以说,回避和拒绝外来的优秀文化或盲目的先锋,都是可悲的。而每一个真诚的表达者,他的诗歌应该是呈现一个族群语言内部的灿烂,它应该是大地的、人性的,由此当然也就是先锋的。
当今的少数民族诗人,在漫长的探索中,由于文化的、认知的、地域的差异性,被某种关注可能是由于偏激或狭隘,更多的状况是被忽视或轻率否定,仿佛一切皆注定了边缘化的命运。现实的突围与精神的坚守是众多的少数民族诗人的必然抉择。当然,一个民族的文化精神和宗教理想,会默默潜入血液之中 ,使之在不经意间成就了自然而然的身份认同。经过许多人多年的努力,彻底终结了风情加赞歌式的写作模式,找到以母语语义和本土音乐旋律为基点的汉语表达。对哲学和历史的误读,对集体无意识的偏向,导致民族诗歌的多种方向和多种可能。我相信,本土历史与文化的源流,最终会成为诗歌的力量所在。
而散文创作则是心灵的舞蹈,或者说,散文写作是在一种飞扬的情思在大地上的漫步。散文创作也是我以另一种方式呈现出自己的思想和爱恋,我想在诗歌和散文之间达成一个相互弥补的状态。我曾用散文化的格调写过一首诗:《灵魂的另一种独白》:
有的事情,在黄昏时分
想起
是那么让人忧郁
又那么迷人
有的事情,不可能
是一首歌谣
却让人回味无尽
林子里,狩猎的小路
已无踪迹
岩石正在苍老,倾听着
一个轻微的脚步声
有的事情,让我相信
所有的命运之手都无法
感触,所有的灵魂之梦
都难以预知
在连绵的群山之前
我含满泪水,却
无言以对
有的事情,使我静穆着
在一种无法抗拒的
冥冥之中
对人世间一切的一切
都不甘认命......
彝人之魂在火中唱出史诗
泪水流出的是谣曲
鲜血流出的是历史
这首诗曾在《诗刊》上发表,并入选王蒙先生主编的《2003年中国最佳诗歌》。在这里边,诗歌节奏与散文的句法找到了默契点,共同完成了倾诉与表达。由此我想,散文也许正是以另一类方式呈现的诗歌呢!
记得上世纪90年代在《农民日报》副刊上发表了我的散文《为爱落泪》,后被《散文选刊》转载后,被读者广泛地阅读和传播,其反响是诗歌作品难以匹敌的。2003年《民族文学》5月号上发表了我的《在雨布苦的路上》,加之网络的扩散,让我感受了读者的热情。最是预想不到的,是我的诗歌作品《橄榄树在梦中结满果子》,被吉克曲布谱曲,并在澳大利亚精细录制后,成为歌坛红星“山鹰组合”在2004年推出的音乐大碟《忠贞》的主打歌曲,被铺天盖地推向东南亚流行音乐市场,该单曲还在数十家网站打入排行榜前列。一时之间,读者或歌迷的掌声在耳边久久不息。再之,英、法、德等多个语种的翻译交流也有意想不到的结果。美国青年汉学家达恬地(d and yi),从2003年开始研究和翻译我的诗歌,这位年青博士的研究方向是“中国少数民族诗人与族群记忆”,经由他精心翻译的我的作品,我看到了另一种语言折射的奇异光芒。
后来的日子,我在新浪网开了博客,短短两年间,创下了百万点击率。让我的散文、随笔、诗歌、小说,获得广泛传播,是我始料未及的。
由此,我就想,文学作品的传播具有许多偶然性和不确定性,更有多种可能。于是,我尝试着将我的一些诗歌作品逐步改为散文或散文诗。经由改动的文字,又可读出另外的韵味,仿佛文字自由波动产生了神奇的意味和力量。
如果说,我的这本由散文、随笔、散文诗组成的集子,有一些闪光点,或者说有一些感人之处,那是南高原辽阔大地的恩赐,是我远去了的母亲留存在天空下的人性光辉给予的照耀。我的阿妈她已离开了人世,带走了母语的祈祷,却留下了生命的箴言和爱的光芒,让我找到活着的依据和继续前行的理由。
对于我来说,长久地捍卫地域性写作,已经成为自己找到与清澈洁净的大地深入勾通的一道窄门。在全球化语境日渐汹涌和严峻挑战的时刻,文学正承载着一个民族的历史记忆与社会转型期和文明更替间的惶惑、挣扎和疼痛感。对生养自己的大地永远怀着感恩和朝圣的心情,对卑微的生命永远怀有深切的怜惜。在更低处寻找人文精神的源泉和人性的光彩。关注民族的生存状态和困境,在呐喊与拯救、悲悯与关怀的精神遭遇中伫立,热切呼唤着文化的自觉和良知的期望。崇尚质朴、坚韧与辽阔,渴求大地般的明澈与厚重。(本文系散文集《虚幻的面影》自序)
著名彝族青年詩人、少數民族文學新生代前沿作家沙馬的散文集《虛幻的面影》近日由中國文聯出版社出版,引起文壇關注,評論界稱沙馬新著是“一部抒寫南高原地域文化異彩的厚重力作”。加上剛剛公示的四川省第四屆少數民族文學創作獎榜上有名,沙馬可謂是雙喜臨門。
被海外報刊評述為“地域寫作代表性詩人,南高原抒情王子”的彝族詩人沙馬,長期堅持地域文化的研究與創作,曾在海內外重要報刊上發表了大量的文學作品,先後榮獲中國第七屆少數民族文學獎、第四屆四川文學獎特別榮譽獎、第三屆四川民族文學創作獎、攀枝花市文學藝術創作特別貢獻獎等獎項。其作品長期入選年度最佳詩歌等重要選本,並被翻譯成英、法、德、西班牙等語種在國外發表和交流,影響廣泛。他新著散文集《虛幻的面影》以獨特的視角,著力透析南高原人文地理與地域文化精髓,詮釋彝族文化神秘內核與文化精神,描述彝人的精神幻象與靈魂圖景,揭示人類隱秘的生命密碼與情感符號,文筆優美,大氣磅薄,內涵厚重。新著一經推出,立即引起文壇廣泛關注。有關專家學者指出,彝族作家沙馬的作品彰顯了本土歷史與文化的源流,最終會成為文學作品的力量所在。
散文集《虛幻的面影》裝幀精美,共精選散文隨筆七十篇,處處可見“南高原抒情王子”沙馬展現其綺麗飄灑如秘咒般的文風:“南高原上的彝族,是個崇尚火的民族。在彝人部落,火,是一個詞,也是一個神秘的符號;火,是一種生命的形態,更是一種文化的象徵。南高原上,那些尋找真理和愛、自由和夢的歌者,他們的內心是向上的,他們的血液中有火的顏色。火,燃起來,恍若南高原上那些尋夢人靈魂的飄舞。”
暨南大學教授、著名學者姚新勇先生撰文指出,沙馬濃密而憂悵的南高原抒情,不僅具有很濃很濃的溫暖感,同時還表現出另外一種能力,能夠將充滿力感的句子、甚至不無熾烈的意象,轉瞬間化為柔和的語句或意象,從而實現了溫暖的抒寫品質與現代技巧的有機融合。德國學者、柏林自由大學Olivia Tania Kraef博士認為,沙馬把歷史與現實相連接,傾訴與敘述相鋪陳,呈現出彝族漫長歲月中的情感記憶與個人的歷史感悟。評論界人士認為,彝族青年詩人沙馬的散文集《虛幻的面影》出版,是中國少數民族文學的又一可喜收穫。
组诗:隐秘的火焰
*火堆旁
“人的一辈子,说短也短说长也长。”
眼窝深陷的老人,在回忆的
边缘独坐,表情黯然。女人粗糙的手背
仿佛藤条爬满濒临倒下的树干
火堆仍在燃。一碗酒,一些歌谣
掩没了夜幕,也掩埋了没有走近的幻想与
少年的忧伤。心终究飞越不了最远的山峦
命中的死结,仿佛遇见夜里的灯在梦魇中
哭泣,仿佛游戏后的秋千在荒草丛中飘飘荡荡
祭师的祷告是一剂苦药
人的一辈子,就是亲手埋葬亲人的
尸骨,把梦扯碎,把洁净的脸一点点弄脏
*看看那些灯盏
寒夜里,赶马人在峡谷中穿行
远处的灯盏浮动着桔黄的光
路途迢迢,赶马人一直在路上
山谷里飘浮着兰花烟浓烈的芳香
走几步,看看那些灯盏
仿佛可以触摸或
感觉烈酒的气味和木屋中的火塘
那些灯盏,不是命运的方向
没有任何暗示或指向
对于那些赶马的彝人来说
脚印永远朝着故乡的山冈
看看那些灯盏,
心里清楚,那是别人的村庄
却有一丝温暖,在空气中飘荡
*火舞
恍若巫术点燃狂热的夜空
羊皮鼓召回的魂灵,纠缠在一起
玄妙的暴力,极致的美
手掌上,突奔的光焰叫人躲闪不及
一些事物在秘密地消退。火之舞
掏空欲望与意志,它们呈示庞大、残忍
和虚无的锋刃
零乱的脸庞与尖叫,如此地清晰
在风的瞳孔闪烁的雨滴
可以看见火舞中的人,眼神飘忽不定
一半是凶狠,一半是仁慈
挣扎的疼痛感,飘摇的梦呓
远处,山上石头滚动出声响
树枝上果子流出有毒的蜜汁
惶惑不安的脚尖,踩断刺棵
杂念与冥思,陷入一片灰烬的空地
再次来到这里,满地占卜的羊骨
只记得火中的舞蹈,曾经给予那些
孤寂和苦涩美妙的暗示
旷野无边,浸透了焦虑与迷离
诺依河边,每一次火舞都是一种仪式
在遗忘时光的瞬间,长刀晃动
河水以另一种姿态进入血管
火舞者,偷偷埋葬自己的影子,然后逃离
*火焰渐次上升
头颅沉落下去,火焰却沿着岩石
渐次上升。多么缤纷华丽的词,对卑微的企求
随意地放弃,或是漫无边际地渲染
灵活多变的舌头,卷入无数令人鼓舞的假设
又摧毁河边的人们幼稚的空想
可以再多一些惶惑,
可以再多一些腐烂
可以再多一些疯癫
也许有人说过,疼痛感注定会消逝
“一条河流之上,没有人能把泪水
粘贴成黄金的颜色,当钟声过后
当祈祷幻化为最残酷的赞美
所有的瞳仁可以看见神灵背后的绚烂”
漂移的面影,快意的眩晕
死者是仁慈的,生者的去路有了更多的选择性
在雨水落下之前,谁也不能轻易地肯定
不论是忠贞还是背叛
更广阔的大地,落下
一捧灰烬,就是真理渲染的极限
纸片飞翔起来,那些黑色的文字仿佛是烙印
写满危险的预感。在图腾之上
魂魄死亡,边地的铜鼓却一直在响
文章编辑:阿施莲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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