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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山彝族现代汉诗15家展

作者:阿毅文章来源:未知
发布时间:2015-10-14


 
 


第1位
 
 
 
阿洛可斯夫基的诗
 
                 ●两个彝人
这两个彝人,坐在山野里饮酒倾谈,谈到死亡时,都放心地告诉对方,丧装备好了,坟地寻好了,遗言想好了,走后就轮回为一只纯白的山鹰。
这样说的时候,各自心里都惦量着那一天,能宰多少头牛羊,十里八弯来多少亲人和朋友。
这两个彝人,慢慢地醉了,随地一倒,睡着了。
一团团白雾飘起来,盖在他俩的脸庞上。
谁也不会相信,这两个彝人昨天还是冤家。酒,这神奇的液体,让他们醉在了一起。
没有什么比在一起更重要了。
而最令人怪诞的是,他们都梦见自己长满了新牙,梦见房前的桃树开满了梨花,梦见远山的石头会说话,梦见自己年轻时的恋人嫁给了对方,梦见身后跑着一群如花的儿女.
 
                    ●火
火啊,火。
当我们活着,用你取暖、做饭或和你深情交谈,在火焰中诞生的谚语,深入我们的骨子。
俗话说,一生中最亲的是母亲和火。
火啊,你这地神的女儿。
你的纯洁使我羞耻、汗颜、内疚。
你的坚硬使我温暖、滋养、抚慰。
你的色彩挂在我的身上,美得只剩下美。
你的教训让我痛一次,更爱一次。
火啊,当我死去的时候,你把我的身躯焚烧,剩下干净的魂魄,通过浓烟回到天堂,与神母普嫫哩热相会。
火啊,请把微弱的良知点燃,请把卑微的意念销毁,请把我和我一样的人,统统燃烧成灰。
 
                 ●粮食
粮食。粮食。
不是金,也不是银,是我们的爹和娘。
请你仔细打量,一粒荞麦上有没有七条希望之路,一颗土豆上为什么有九个斑驳的故事。
粮食。粮食。
不是珍珠,也不是玛瑙,是我们的儿与孙。
请你仔细体会,经过父亲手剪下的羊毛为什么这样暖心,经过母亲手做的饭菜为什么这般可口。
粮食。粮食。
都说你是最传神的诗句,都说你是最纯情的歌谣。
其实你是火一样的爱情,其实你是一条命运的河流。
阿巴拉哈,一粒汗水,一颗粮食,哪个更重。
 
               ●莫获拉达的春天
莫获拉达的春天,风走在前面,花香跟随在后,牧羊女的歌声和蝴蝶的情义,同时抵达嫩芽的肩头。
莫获拉达的春天,我对着山吼一声,路边的牛抬头看我一眼,认出我是它的主人,又忘记了吃草。蜜蜂和茶花早已情投意合,风假惺惺地做了一回媒,让他们你娶我嫁。蜜蜂随着清风,千娇百媚,那幸福的样子,让人羡慕不已。
莫获拉达的春天,从一个寨子到另一个寨子,突然转身,身上挂满了青春的气息。细心的人都看到了,石头有灵,树木有神;有心的人都嗅到了,生活甜美,时光芳香,这是我从一些喜鹊的欢叫声中得知的结论。
莫获拉达的春天,一只蜻蜓在田野里游弋,一双小小的翅膀,揽动大片大片的阳光。两只早起的鸟,叽叽喳喳,诉说一夜的美梦。三只鹰灌满一身热血,用翅膀和心灵丈量天空的宽广。
莫获拉达的春天,索玛花的香气抢走了我心中的词,阳光跌倒在一片花丛中。我朝头顶张张嘴,清亮的鸟声从树枝上掉进了我嘴里。嘘,伙计们,请你们小声点,我要听一听花的耳语,我要闭目祈祷,这些鸟与我女儿在冥冥之中成为姐妹。
莫获拉达的春天,来,举起杯子,和大山、河流、落日碰一杯,尝尝彝家人的情义有多甜。
莫获拉达的春天,来,举起杯子,和多情的眼神、圣洁的笑脸、美妙的心跳碰一杯,看看彝乡的春天有多美。


阿洛夫基,笔名阿洛可斯夫基,彝族,生于1968年4月,中共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乐山市第二届十大杰出青年,曾任中共马边彝族自治县委宣传部副部长和马边彝族自治县教育文化体育局局长。1988年开始发表作品,先后在《人民日报》、《散文》等50余种报刊上发表文学作品600余章。出版散文诗集《黑土背上的阳光》、《没有名字的村庄》、《月亮上的童话》、《阿洛可斯夫基散文诗选》,荣获四川省第二届“少数民族文学奖”、四川省“天府文学奖”、第二届“峨眉山文艺奖”、 2002年度“四川省报纸副刊好作品”一等奖;散文诗《情满凉山》(彝文版),填补了彝族文学长篇散文诗集的空白。歌词《心中的神女》、《我的小凉山》、《美丽的家乡》、《祥光》等作品先后被著名歌唱家魏金栋、阎维文、曲比阿乌、苏都阿洛等人演唱,并在中央电视台三套、十二套、七套等全国五十多家电视台播出。
 
 
第2位
阿索拉毅的诗
站在小凉山野胸上挖掘黑矿(节选)
●考古
挖出一些埋在土质下的陶片
挖出一段藏在岁月里的历史
证明它们存在的价值
和意义
 
●晨风
五脏六腑浸泡在清鲜的水液
热血噪动不安
灵魂噪动不安
 
●雷神
冬天的夜晚
天空中传来一阵阵火的掌声
一只只蜈蚣精滚落而去
 
●神话
全世界人们都要记住
今天
我骑着一匹小凉山的野马
在孕育神话太阳的故乡
取来一坛圣水
 
●饿夫
我们是世纪的饿夫
我们是知识的饿夫
我们是太阳的饿夫
我们是自信的饿夫
我们是彝族的饿夫
我们是永远的饿夫
 
●雨天
我看见一群人在山中艰辛地走了三千年 
我看见这群人在山中还要走上三万年
 
●日子
每天总有一阵风穿过我头顶的平原
每天总有一些未来的遗憾在今朝消失
 
●影子
白天的影子是黑夜
男人的影子是女人
布谷鸟的影子是什么?
●削木算卦◎羊羔
羊羔在找寻妈妈的途中
迷失进慈爱的天堂
忘记了回家
 
●夕阳
一片刚掉的木叶驾着风
向时间的殿堂隐去
一个跳神的巫师游入清清的绿湖
抢救蚂蚁落水的灵魂
 
●信仰
恕罪的开始
 
●背叛
罪恶的开始
 
●彝经
每一个字必须要有生命
每一个词必须要有生动
 
●一只绵羊
在人类广阔的碧原里
眼里闪动仁慈的波光
嚼动着岁月的青草
 
●坨坨肉
牛的胃口 鲸的嘴巴 虎的力量
吃起来才香喷喷
 
●腊肠
找寻祖土的路上
在风口里灌满千斗黑金
胀鼓鼓才能面见先祖
 
●火
大地上出现三个神的使者
其中一个手持火炬
 
●黑腊肉
彝人腰杆厚 脖子粗 长相黑的奥秘
 
●传说
三颗黑树长成三座黑峰
三座黑峰生出三把黑刀
三把黑刀顶起一口黑锅
这口黑锅在佳支依达被狗咬走
这就是传说
 
●大地之鼓
声音从我的耳边穿过 狂奔的耗牛静穆
握紧巨人的棍棒 搬开不死的黑色森林
狠狠地敲吧 敲醒那睡在地窖里的恶鬼
狠狠地跳吧 让大西南群山的视听活过来
大地之鼓 彝人之鼓
响在天地间 使野女人胸脯上的熟桃蒂落
并强烈要求齿咬 开九十九朵索玛花
响在阴阳间 使野男人的峻峰坚挺九十九次
并强烈要求剌入 阳光暖暖的海滩
 
●黑石
那是一种雄性的力量
用十万句挖苦的话
它也依然屹立不动
大凉山水变的美女来了
岩峰上滚动黑石
 
●灶神
就是那扑跳的烈焰
就是那炒熟的燕麦
就是那野男人疯狂撩开的火热彩裙
就是那野女人胯下吊落的红色血液
 
●父亲
山脉弯断了腰
百鸟中断了飞翔
你还是一颗挺拔的大树
 
●门神
你定要认识他
就须先敲门
 
●旷野
蛇群中野狼在筑建苍凉的穴居
乌鸦收集蛇胆藏在方圆八百里
 
●草扎鬼
吃饱了喝足了就不要回头
请你滚回你的老家去
 
●思想
荒漠上开着的奇异灵花
等待着有心人去采摘
 
●泥塑鬼
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天吧
我会天天给你送去白胖胖的油
 
●鬼山
接近你之前首先要停止呼吸
看清你之前首先要成为鬼魅
 
●鬼王
在我们彝人的意识形态里
你是晴天里漂亮的一刀
深深割断了我们对你所有的赞美之诗
 
●立在小凉山的未来女主人
打开白天的日锁
打开黑夜的月锁
打开财富的金锁
打开真诚的泪锁
敞开你的心锁
让我进来吧
打开苍穹的天锁
打开大地的枷锁
打开吉祥的梦锁
打开幸福的家锁
敞开你的爱锁
让我进来吧
 
●手拿经书 我们在高岗上播种粮食
春雨洗刷着远古凉透心灵的罪恶
海绵吸收着昨日难久抹去的伤悲
背着贫瘠生锈的黑土地
背着对善良真诚的渴望
手拿经书 我们在高岗上播种粮食
那些出窍的洋芋满山滚落
那些跃动的荞粒满仓生辉
那些沉甸的玉米满脸嫩白
啊这些多么像土地中晨醒的精灵
迈动稳健的步伐在大小凉山茁壮成长
 
●摔跤(一)
一座山怎样拌倒另一座山
一只虎怎样吃掉另一只虎
这就是摔跤的含义
 
●摔跤(二)
我的女人是我在一次摔跤后
偷偷地跟着我来的
 
●摔跤(三)
彝人几千年来的生存哲学
是让自己在丛林中成为一只无敌的虎
强迫对手奋斗在无望的谷底
 
●词语的风暴
子夜拔响的月琴在虚无的暗光里茫然失措
梦想飞翔的黑披毡在时空轨道寻摸着真理
一片黑暗 一片光明 两片黑暗 两片光明
在黑暗与光明忘情对吻的雄情激素中
巫师干枯的十指穿过永恒的天国抓拢
阴风吹散的墓地和空眼流下的热泪
陆湖里浮出的巨蝎咬着一颗血淋淋的诗歌头颅
一只半个世纪前死去的公鸡在众人眼皮底下吼出
鬼般阴森惊悚的冷叫:生是黑暗 死是光明
而创世纪的诅咒布满每一座山峰灰暗的灵魂
幽处 黑雾狂荡的护生隐裙像娇艳的鲜花
吊落在枯黄的经书神图中吸引词语的完美风暴
让生命与黑暗同行 让死亡与光明同步
九十九座欲望的谷底回荡着无源的天籁之音
疯狂的大地濺满词语喷涌而出的红雪
一切如梦如幻 一切如泡如影
 
●眼睛
智者的眼睛长在脑壳上
愚者的眼睛长在脚把上
母亲的眼睛长在家务上
父亲的眼睛长在远方上
斧头的眼睛长在木头上
镰刀的眼睛长在麦地上
爱情的眼睛长在心灵上
仇恨的眼睛长在怒火上
梦想的眼睛长在行动上
诗歌的眼睛长在灵光上

阿索拉毅,男,彝族,1980年1月生于乐山市峨边县,先后在《诗歌月刊》《中国诗歌》《存在》《作品》《新大陆》《星星》《文艺报》等发表诗文作品50万字。作品入选《21世纪中国文学大系2005年诗歌》《中国当代汉诗年鉴》《21世纪中国文学大系2008年诗歌》《辋川》《神性写作》《2009年中国诗歌民刊年选》等总结性文集。主编《中国彝族现代诗全集1980-2012》、《中国彝族当代诗歌大系》、《中国彝族现代诗人档案》、《挡不住的美丽—“甘嫫阿妞”同题诗作品》、《火把魂》、《诗与思的风暴——21世纪彝族文明访谈录》《中国当代100名彝族女诗人诗选》等500多万字。出版个人诗文集《诡异的虎词》。鲁迅文学院第十一期少数民族文学创作培训班(理论评论家班)学员。现独立主持《此岸》诗刊和“彝诗馆在线”网站,并设立民间"中国彝族诗歌奖"。
 
第3位
鲁子元布的诗
 
●一根骨头
一根骨头
刺穿我梦境
敲响那长满神秘咒语的羊皮鼓
呼喊那虎狼蹄迹变幻的经文
喂养那些诚实善良的人群
在那骨头之上密长的森林
是我灵魂温暖的居所
一根骨头
刺穿我梦境
吸纳万物游灵的山头
吐出千万条情丝
奔向辽阔无垠的大海
梦想之巅
荡漾 千万个红太阳
一根骨头
刺穿我梦境
扛着山巅阳光的伟岸
驮着我风雨中磨炼的翅膀
穿梭在那浩渺无际的天宇
擎天之柱
抒写 现代文明的光芒
一根骨头
一根有形有色有灵的骨头
谁能读懂这根骨头 谁就能
自豪地喊出 一个闪亮的名字——
 
●族源
一片雪花在流动的阳光里燃烧
一座大山在雪花的子宫里怀孕
亿万年时光缔造一部《勒俄特依》史诗
我的族源是一场红雪中孕育的子民
与一片叫“阿嘎地托”的神圣地域
和一座叫“土耳山”的神秘山脉有关
我的族源不是东南西北的传说
我的族源不是毕摩经书里的神话
我的族源不是你随意编撰的玄说
我的族源就是一粒怀孕的雪花
飘落在南高原悄悄苏醒的大地
我的族源就像一支歌谣 就像代代
相传的家谱让我情不自禁地歌唱
我的族源就像一座山脉一条河流 
就像长江黄河流淌在温暖的心窝
中华民族是我们共同的姓氏
祖国是我们共同缔造的家园
我的祖辈是洪荒里诞生的传奇
我是南高原高山峡谷中游荡的幽灵
一场神圣的牛祭马送把我生命的躯壳
和灵魂的船舶送往悬崖洞穴
还有那藏彝汉三兄弟的传说里
隐藏着一个个惊天的未解之谜
我看见许多曾经辉煌的古老山脉
在时光无情的尘埃里悄然飘落
 
●神龛
有人说神龛就是向上的台阶
有人说神龛就是航行的船柜
有人说神龛就是祖辈的餐桌
有人说神龛就是子孙的交欢床
其实真正的神龛啊
它是一面永远闪光的镜子
它像天空一样高远辽阔
它像大地一样淳朴厚实
它能照出人类灵魂善恶的两面
所以人类不断地自我完善
它能照出人性极度的孤独和苦闷
所以每个人都在不断地追求
其实真正的神龛啊
它是一扇永远敞开的心门
只要谁家的神龛还在
那些离去的祖辈就能回家看看
一瓶白酒一碟烧菜一碗米饭
就能招待众神先祖的光临
只要谁家的神龛还在
一缕炊烟就能吸引鸟语花香
山能放牧水能养鱼土能种植
只要谁家的神龛还在
一吐唾沫一撮灰尘一句诅咒
就能祛除污染灵魂的妖魔鬼怪
如果谁家丢失了神龛
活着的人也不过是一具行尸走肉
如果谁家丢失了神龛
就好比关闭了通往幸福的大门
其实神龛就是神龛
它只是一个信仰文化的祭坛
每一个民族都有一个
属于本民族信仰文化的神龛
每一个人也都有一个
安放自身思想灵魂的神龛
你在你的神龛上祭拜
我在我的神龛上祈祷
我们都是朗朗乾坤虔诚的子民
 
●一粒雪花
一粒身装喜庆霓裳的雪花
仿佛光芒抖动羽翼悬浮于太阳的重心
四周如镜泛光 像银河宽阔鲜亮
幻若千万只仙鹤 幻若飘拂海面的佛心
一场流星雨收集所有的美丽和智慧 
赠送到皓月下品茗论剑的英雄少年
缭绕晨光的炊烟擦亮羽翼抖落一城孤独
一串串爆竹声惊动四方众神云集
天外天 梦外梦 仙外仙 情外情
祭神龛 惊天地 求观音 拜陀佛
穷尽世间良辰美景 踏遍万水千山总是情
豪华天堂 浩荡皇恩 壮丽河山 唯美世间
世外桃源尽在少女翩翩鹤舞中
一粒身装喜庆霓裳的雪花
幻若阳光里琴棋书画指点江山的少女
幻若千万只仙鹤 幻若飘拂海面的佛心
少女鹤舞 再美的舞台 也是一粒雪花
在我眼里在我心上在我梦中催我远行
 
●阿彝阿芝 
一个凄凉的名字
一个悲剧的化身
一个让善良落泪的名字
在南高原夷人的史诗里
不知流淌了多少年
一个苦难的名字
一个迷路的幽灵
一个让时间停止的名字
在妈妈女儿的喉咙里
不知哽咽过多少遍
一个美丽的名字
一个不落的月亮
一个让世人警醒的名字
在彝家女儿的婚典上
不知吟唱了多少次
一个愤怒的名字
一个烈焰燃烧的名字
一个挥舞皮鞭击打的女神
鞭打在南高原沉睡的黄土上
鞭打在我一梦千年的心坎上
 
●乌鸦飞来飞去
兹兹妮杂转世了
用许多闪着黑色情愫的文字
堆砌了一座厚厚的爱巢
兹兹妮杂转世了
撒一网接住人世间诅咒的寒光
建造一座诗意的圣殿
兹兹妮杂转世了
禁锢了千万年的情欲决堤
谁也挽不住洪荒里泛滥的时光
牧羊老人的鞭子丢失了
鳄鱼的眼泪淹没在大海
兹兹妮杂的梦境也随之消失
高山峡谷飞来飞去的乌鸦啊
即使化作千万朵火红的玫瑰
也不过是风中逃逸的落叶......
(注:“兹兹妮杂”是彝族毕摩习俗中妖魔
鬼怪的始祖,而乌鸦是妖魔鬼怪的化身。)
 
●阵痛
阵痛的日子 
渴望 归山林居 
不眠之夜 心如荒城
一滴血 一滴泪
梦在路上 回忆 悲凉
一朵索玛花 
被一次次放逐的心
让山里的火把站起身来 
渐渐老去的父母
一双泪眼
立在夜的两边
远飞的鹰 回忆 初恋
生命里 有一条虫 
曾经是最美的殇
如果可以 想你
这一刻 送你
一首自己写的诗
祈祷 我们的爱 
远行 明天继续远行
 
●云雾深处有座天堂
一朵浮云 越过山川
朝着梦想的天堂汹涌狂飙
一尊云马 越过沧桑
把世间消失的灵魂呼唤
谁曾见过 那天上的彩云
变成凶猛怒吼的狮群
狂奔着 追逐着 吞噬着
将世间的真相掩盖
谁曾见过 那地上的迷雾 
温顺而美丽 柔软而和谐
思念着 孕育着 梦想着
将大地的生命托举
世间千变万化 近在梦里
天堂富丽堂皇 远在梦外
紧抓住阴霾中闪亮的太阳
珍惜母土孕育的一切生命

个人简介:
鲁子元布,男,彝族,四川峨边人,1992年毕业于西南民族大学87级彝语文专业本科班。著有诗集《美丽的佳支依达》、《一朵花的葬礼》以及长诗《彝域诗神群传》、《乐山印记》等。
 
 
第4位
 
吉罗马致的诗
 
◇远方有多远
母亲是一条小小的河流
那夜河水里一粒幸福的种子
踏着母亲灰暗微弱的命脉
在一片弱肉强食的角落靠岸
与桃花同开但不与花瓣凋落
日月在生命中反复轮回
季节在岁月里不断更换
身后深浅不一的脚印痕迹
描绘一条折线人生路
一穷二白的空洞岁月
就连深夜的长梦也显得苍白无力
不再向谁倾诉生活的无奈,因为人生
本来就是一次扬帆远航的过程
苦难是考验意志的必经之门
远处的路灯向来保持着沉默
唯有门前的这条河流
像母亲的话语
唠叨了半个世纪也没有消停
是否骏马,给出一片无疆的草原
飞奔多少个明朗的远方来验证
远方有多远,带着傻气的问题
瞄着四季的双腿穷追不舍
曾多次俯问大地,这混浊的空气
让及时的回复也慢了半拍
如今一阵清晰的答案植入耳朵
思想有多广,远方就有多远
双脚有多长,远方就有多远
视线有多远,远方就有多远
 
◇蒲公英的自诉
那年披上一身轻飘的绒装
身体渐渐失去重心
也许生来缘定追逐远方
即使微风也能改变飘落的方向
当轻风不再吹动,命运从此定格
卸下轻盈的白绒寻一处石缝
落地,扎根,重生
秋天,雁群的鸣啼唤醒沉睡的美梦
眼前的河流干涸裸露河骨
你曾经翻涌的激情随之蒸发
我剧痛哀鸣是因为你半夜未归
多少年,这段没有余温的故事
一次次践踏我一季芬芳
多少次,竭力看护这片家园
却一次次被风浪摧毁
到最后,我怀疑
我的前身不是一粒蒲公英
而你的前世依然是一块没有温度的岩石
年复一年,雁儿南归雾蒙蒙
暮然回望来时的路线,已经变得模糊不清
而远去的那一片热土,那一片蓝天
曾在梦里唤我多少回
当梦醒,只有疲惫的身躯
躺在异乡冰冷的河床边无人问津
只想知道,幸福离我有多远
还想知道,今生
是否与一块石头结下无底仇怨
它何时能放手让我重归自然
请告诉我,止不住的泪水说明什么
它早已浸满我碎裂的心
也已经爬满我憔悴的脸
 
◇画春
盘坐高山之巅远眺春景
欲找一个支点抬高双腿
以大江南北为圆点作一幅巨画
画笔轻盈狂舞
一条无形的春龙腾空飞跃
山水的光秃瞬时变为春色
林间的飞禽走兽开始摇摆舞姿
桃园的宁静由此喧闹芬芳
花丛的蜂蝶开始展翅忙碌
屋檐下沉睡的锄头开始苏醒
幸福的汗水洒向每寸田地
清亮的牧歌回旋九十九座山峰
牛羊的“哞……咩……”笼罩草地
春风掠过的每寸城镇村落
恰似听见了急切的集结号
鸟儿亮开了歌喉
油绿主宰着颜色
芬芳垄断了味觉
猛醒在声色味俱佳的巨画里
原来我与春一同到来
守护着庭院粉红灿烂的一朵桃花
把身后留下的个脚印抹去
长守这朵盛开的桃花
把一个身影永远留在桃树下
每季花开
还做你的护花使者
 
◇秋月寄语
人世漫漫何为忧
爱难解 恨难尽
情悠悠 愁悠悠
夕阳余晖 倦鸟归巢
今生与谁白头
夜深幽幽心无力
梦似真 伤似泪
风萧萧 雨蒙蒙
落叶轻飘 游鱼躲光
昨夜与谁共度
昔少年 追蝶寻梦
今不惑 枕文而眠
心若静 身亦无疾
一生坦荡自逍遥
 
◇此岸,人比黄花瘦
躲在此岸世界
看彼岸风景有多迷人
一夜的雨,未断的愁
发丝里留下岁月的痕迹
冷月清影,孤枕无眠
寒风又一次吹瘦相思的夜
更替不断的季节
在冬夜的雨雪里停滞
冻僵繁杂的思绪
彻底忘了回归的路
回眸,忧伤深处传来一首歌
寂寞,注定是两个人的错
再一次深情回望彼岸
花的海洋,美的仙境
走近河畔,俯首
看清倒影里的自己
确实比黄花瘦
 
◇有时,我忘乎所以
喝下一杯太阳赐予的烈酒
热腾滚动的血液瞬时乱了节奏
双脚猛踩这片喧闹的土地
管它疼痛与否
把荞粒大的世界放在双眸的镜片
大山倒了,我来扛
天空塌了,我来顶
饮下一碗月亮烧送的柔情
钢铁般的骨架顷刻间可以被融化
眼前这朵静静绽放的花朵
孰知为你盛开
牵着细嫩的玉手浪迹天涯
大风来了,我来挡
暴雨下了,我来遮
嘘……
地球没有停止转动
太阳不见从西边升起
我怎么可以
忘乎所以,浮想联翩
◇续写你的故事
我愿做一缕阳光
爬满——
你半开的窗口
思念——
如澎湃的洪水
一再泛滥
四月的细雨
浇不灭心中的欲火
把幸福的温床
安置在朦胧的月光下
让城市的霓虹灯
点缀星空下的吻
把一脸的羞涩
染成一朵红玫瑰
漫漫人生路
我触手可及的地方
注定有你的影子
你深夜的美梦里
会有我深深的思念
多年以后
就算身后的道路长满青苔
我也会用飞舞的笔尖
续写幸福的故事
 
◇信念
浪涛里
执意远航并抛出一粒种子 
坚信种子在浪花里出苗
游鱼笑了
风沙里
直起双眸探求梦中的殿堂
心底沉淀苦涩沉重的沙土
路人笑了
雨雪里
单薄身影赤脚印永不回头
寻觅一片温暖阳光
野草笑了
在浪涛风沙雨雪中行走
忍着冷眼与嘲笑
只为一坡绿地
只为一个梦想
只为一抹艳阳
这一刻 静静听
世界哭了

吉罗马致,彝族,男,生于1981年3月,小学高级教师。祖籍大凉山美姑县,有诗歌散文发表在《荷尔》、《岷江》、《边防文学》、《沫水》等刊物。2014年乐山市第二届“沫若杯”全民读书征文有奖赛优秀奖获得者。现工作于马边县袁家溪乡中心小学,从事数学和彝语教学。
 
 
第5位
 
贝史根尔的诗
 
●我默默地穿过原野
整个早上
我默默地穿过原野
不著一字
我走到郊外
纯洁和集中我的意念
这个工作需要永远做
慢慢地在我眼前出现
耕地、豌豆、胡豆、油菜花和野花
一阵阵芳香扑面而来
呵,还有冬枝、跳跃和展翅的鸟
整个原野美妙的鸟声渐渐繁盛
叽叽喳喳的鸟声充满原野
呵,原野多美,小路多美
我看见郊外的枝头空空伸展着
不久以后就到芳菲三月天
那时它们孕育出新绿紧紧抱在怀里
肆意向天空和大地炫耀生的荣光
它们都在孵出一个崭新的世界
我的心跟着它们便要欢跳
我要飞到那些绿色之上
睡觉,打滚,跳水,多么柔软
整个早上
我默默地穿过原野
这一切便入字来
 
●渐渐看到天黑
渐渐看到天黑
丛林魅影
枝叶沙沙,热闹地交谈
一天的天光多么好
现在那么凉爽
夜色缦妙,似女人的轻纱
绰约的梦境
一切如水的脑筋里的温柔
夜色如夜曲穿过丛林
风儿穿过丛林
黄昏的最后的鸟声穿过丛林
之后夜虫伴我们,吱吱再吱吱
渐渐看到天黑
这些天光在丛林里睡了吧
进到树枝间
进到林荫下
进到浓密的叶的背面
渐渐收拢,沉甸甸,熟睡
我面对着树子念出口头诗歌
你们长年累月留守在山上
在风中,雨中,夜色里
那样妩媚而乖巧,坚韧而不语
早上光们便从树荫下醒来
慢慢的微光一点点照亮天空
渐渐看到天黑
凝望着天空和枝梢相接的光影
恬静之美与幻影之伤弥漫
和祥在那里飞翔开来
思绪慢慢扩展
心胸像花儿一样开放
我喜欢盛大的高树
喜欢整片的无边的原始林
喜欢乡村的夜色,夜色中的庭院
这里曾有过热晚餐,欢声笑语
有过缠绵的夜晚
还有女儿和母亲们的苍凉的梦儿
 
●清晨的小鸟
你们这是怎么闹的呀
叽叽喳喳,在树林间飞来跳去
把我静静的庭院闹翻了
我浓荫下的小径
净是你们摇落的树叶儿
一片,二片,啊,地上撒满了
你们却还在那里若无其事地唱歌
你们这是怎么闹的呀
这样一群整天价调皮的孩儿
扫落下残冬的黄叶
我要是捉住,就把你们关在笼子里
不久又放去,这样你们才听我的话
你们这是怎么闹的呀
昨晚一夜春雨
我梦深深
起来就看见你们在澄澈的清晨
叫声就像炸开的花蕾
摇落的树叶儿呢
溅起我不息而欢快的的心情
 
●林荫小道
我要上一条林荫小道
幽黑的丛林
像一位妙龄女郎
在我跟前
转过来,又转过去
我受她神秘的指引
在袭香的原始气味里穿行
我喜欢密枝交错狼牙
营造他们的世界和一重重的世界
我喜欢那些露水打湿我的双脚和衣裳
娇滴滴的,晶莹,凉透
我喜欢野草芳菲,生猛猛好生可爱
多少奇花异草,却是一棵也不能少
我喜欢湿漉漉的树皮,叶子,地上
仿佛是青荇一踪,轻轻润过
它的淡黑是生命旺盛的象征
树林和鸟儿就是鱼和水
我喜欢欢快的小溪
也许这一晚空前涨水
却还是那样清澈甘冽
千般万异的鸟声,有像花苞炸开的声音
有像开水沸腾的声音
有像大虫鸣叫的声音
我喜欢鸟声打开我的头颅
探看欢乐的形态和形状
我喜欢鸟声激越我的双眸
幻想一个自由世界怎样飞翔
我喜欢那些走兽
就是森林之王
我喜欢森林的虫蚁
最小的微生物和最大的微生物
爬上又爬下,多么美妙,多么精致
我愿和它们一样在森林里度过一生
它们那么充实,那么忙碌
好像从不知道什么,也不知忧愁
在兜行的山头,我又能凝望
看见鸟儿在一座座苍茫的远山扇翅
我要上一条林荫小道
淡黑的丛林,最是那淡黑的丛林呵
像一位妙龄女郎
那么清纯,原始,那么丰盈和迷人
我受她神秘的指引
在森林之梦的边缘徘徊
徘徊又流连
 
●怀念大山
怀念山
我的胸都成了棱嶒怪磊的山
怀念山
更怀念山人
我的手都成了他们的眼
很多人生活过,但不值得怀念
甚至糊口之资成为恶迹
做事拖拖拉拉,说话像死猪漏气
有些人说话太少
有的人又多得讨厌
给人交流,也没啥突出和感恩
我憋闷久了,只想回到大山里
割割猪草,也是清静之为
徒劳地托着生命到半百
哪一样使人问心无愧
哪一样是人生活过的证明
我寻找爱,却空无着落
只有它的躯壳从我身旁虏掠而过
美酒和佳肴提不起我的兴趣
热烈、完美和浪漫时常是虚幻
我的笑声和脸容都已经变异于我
扭曲变形,抽搐得难堪,难看
头发在梦里斑白,烧焦,纠结着脱落
它的灵魂软弱无力
只有它的嘲笑无人能及,高挂天之额头
哪一样是我这短暂生命的留恋呢
进入山寨吧,进入山寨吧!
要在大雪纷纷的时节,大地银装素裹
什么都被冻得微微,寒气肆意袭人
我就在山寨里,在红红的火塘边烧土豆

贝史根尔,男,彝族,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乐山市作协委员。2000年开始发表作品。出版诗集《梦幻的土地》(2002年)、《我的甘嫫阿妞》(2007年)、《燃烧的雪山》(2011年)等。获得乐山市第五届、第六届“郭沫若文艺奖”;“第四届四川少数民族文学创作优秀作品奖”。2014年鲁迅文学院结业。
 
 
 
 
第6位
 
 
阿生车久的诗
 
●织布木具
发现它们的时候
是在那个废弃的杂物间
厚厚的灰尘下凄冷的面孔
如被打入冷宫的皇后
全然被世界遗忘
曾经如雄鹰展翅的织布刀满目沧桑
曾约定白首不相离的梭子,
已离开很久很久
羊毛搭建的经纬线
离开木桩后,生命也枯萎
曾经走在彝人时尚前沿的披毡
在砖混结构的墙壁上呻吟
同时被遗弃的
还有父亲拿来搓边须的竹子
轻轻一碰,怨声四起
绿茵茵的草坝子
跳动的经纬线,跳动的孩童
木具建起的织布机
一头系在木桩上
一头挂在母亲的腰间
母亲的腰一摇一晃
织出的布,白过头顶的云
孩子的手东拉西扯
布上的手掌印,比脚下的泥土还黑
温暖四季的,就是那些被孩子摸黑的布
劣质的绣花衣服
和廉价的披风在村里盛行
空气里都是刺鼻的胶味
我看见墙上的披毡
和杂物间的织布木具
终于露出笑容
几许嘲讽
几许无奈
 
 
 
 
五月(组诗)
 
¤听雨
一场雨
毫无预兆
远行的脚步被迫停止
打湿了孩子关于阳光的梦
百无聊懒依着妈妈
一把废弃很久的五指椅
摇着摇着,听雨入梦
从高层俯瞰,
雨滴疾驰的身姿如雪
落在窗边的却是溪流的形态
雨雾交织的小城
屏蔽世界,远方亦搁浅
斜靠小女,聆听雨声
谁家的窗口飘出琴声悠扬
弹奏的相思密集如雨
微风带来谁的故事
细碎的忧伤洒满天幕
雨落,风微凉
昨日种种,以雨的形式
洒落一地,湿润了眼睛
安静守望几十平米的家
这是我心底最温柔的避风港
亦是我幸福的源泉
和最深的爱恋
 
¤行走
清晨,醒在我朦胧的睡眼前
窗口文竹清脆,一汪盈盈春水!
行走,把心情装扮的美艳欢畅。
一群白鸽飞过
刺破晨雾迷蒙的天空
钻出云层的阳光
娇羞如刚回门的新娘
路旁杨柳青青
山腰农舍点点
一段行程、一副画卷
如同走入梦境
邂逅了一场蒲公英迁徙
漫天飞舞的白
毫不设防,扑面而来
我以为是六月飞雪
以为是杜鹃花瓣
我一直不知道
你是五月的宠儿
风的性情、舞动洁白的身姿
曼妙了整个初夏
艳羡你一缕清风就能带动的梦想
以及可以随心随性停留的脚步
矗立山巅,
绵延起伏的山峦
森林是翻滚的海浪
云烟是跳动的浪花
屏住呼吸,心跳亦停止
松软淡灰的天空,
弥漫在雾霭中的山河
一卷水墨画
回眸间,泪欲迷眼
背靠老树,看见炊烟袅袅
恍惚听见一阵口弦悠扬
寻觅竹笋,偶遇几只羊羔
仿佛听见一曲牧笛嘹亮
心弦莫名颤颤悠悠
偶尔听到布谷鸟的声音
粉白的洋芋花盛开在脑海
是山林的清香让自己沉醉
还是炊烟的味道让自己留恋
是羊羔碰触了心弦,
还是自己多情了山野
寻得一颗盛开的索玛
夕阳给我留了一幕柔情
我用硕大的花瓣美容
吸允花蜜
酩酊之间
任意裁剪山野
为它醉写风华
 
¤山野
三锅庄,是彝人可携带的火塘
Y型木架上的铝锅咕噜作响
烹饪的食物是最古老的
专属于森林的味道
山泉、森林、鸟窝、花海……
一群城市的小孩
遇见了人生第一场豪华的盛宴
奔跑、追逐、嬉闹、寻觅
这群独居的小孩
体验了人生第一次放肆的狂欢
我们有饭、有肉、有糖、有饮料……
我却看着牧童手中那块发黑的荞麦粑
和烧糊了的竹笋蘸白盐
垂涎三尺
放眼远眺,惊讶于奔跑在山间的阳光
舒展双臂,惊奇于可以拥抱的春天
看到一颗老树的年轮
把时间瓜分的零零碎碎
收藏于树心的轮轴
已经拼凑不出我完整的昨天
瞬间痴疑
偷听春天给山花许诺一场浪漫
我也给明天许了一个盛夏

阿生车久(1981.11-),女,彝族,。2004年毕业于西南民族大学少数民族语言文学专业,现就职于小凉山峨边县某政法部门,小学到大学16年接受彝汉双语教学,2008年开始母语诗歌创作。2014年尝试汉语诗歌创作,作品散见于《凉山文学》《喜德拉达》《母语之乡的呼唤》《校园内外》《小凉山》《荷尔》等刊物。
 
 
 
第7位
 
邹燕的诗
 
●山里的嫁人女
阿妈带着我们穿过瘴气氲氤的森林
在凉山坪上起舞,阿妈的手像坡上的荆条
把庄稼和儿女磕磕绊绊带大
阿妈的手和嘴一样漏风,她将蔑视和痛楚深埋
母亲和家传的羊皮鼓一起典当给了
长着黑桃树和李子树的山寨
我记得篝火燃起的时候
坡上的花在很凉的夜里悄悄开放
我有一张只说母语的面容
在祖先面前我不敢说出叛变
那个打台球的小伙子
经常骑着马驾驭黄昏
在这样黑的夜晚你怎能摘下月亮
你想怎样做我的奴仆
凉山的荒草甸躺着深深的悲伤
你路过我家微弱的灯光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我家树梢就挂了你的马鞭
徒手拍着马儿像团火
今天你会在峡谷过夜
酒会把你灌醉,我的荷包会把你吵醒
你把荷包捏着,就像捏着了我的后腰
我打笋子也走那个方向
我牧羊子也走那个方向
那个方向象石头那样寂寞
索玛花经风一吹也朝那个方向微笑
经过一棵老树,就是你住过的旅馆
那里曾是我们丢失的地方
把房子筑在悬崖,那就是我们的天涯
把雪留住,你能打一张兽皮回来
在寂寥房子,用火塘塞住灌风的墙
这一屋子炊烟,就是我的嫁妆
向一垅麦地坦率我的乳房
把那句颜语存放于我血统纯正的内心(子宫)
我的孩子们经雪水一泡
凉山就长得硕壮而逢松
用山峰斜下的一柱夕阳把山扎紧
勒出山泉勒出岩松勒出峭壁铜质般的风霜
把羚羊豪猪和山鸡
叫男人一起搬上神灵的马车
从羊皮书上逶迤而过
 
●我只要我们爱到死亡
望着凉山的土埂
它们是围着凉山的一道道土墙
心中的神灵能否拧亮
土生土长的村庄
岩羊经过泉水流过
豆夹角还在胡搅蛮缠
泥路延伸着方便神灵和云落脚
种烟的土地和村庄,羊头看守着母语
木板房成为祖先的荒冢
那年李子树花开出我的18岁
我歌唱满地的洋芋花
我歌唱牛羊成群
我歌唱打情骂俏
我歌唱着凉的月光
我歌唱大山里喜怒哀乐
哥呀,你有本事就娶我回去
我不要彩礼,我只要索玛花的欢笑
吃你家的荞粑也当盛宴
喝你家的泉水也当迷魂汤
柏杨怀树扭一起石头和月亮磨成风
我要把你一身穷骨头揽过来捂成青冈成林
待我点燃希望和光明的火
我要放牧神话
我要为你做好泡水酒
我要在火糖边夜夜等你归来
我的男人,请你抛弃你的沉闷不语
我只是一梱带刺的柴禾(像一坡的苦荞)
做你今生柴干火旺的婆娘
我要把我的腰身藤一样缠在凉山
蚀空我们年青的骨头
我只要我们一起爱到死亡
 
●醉汉
灵魂不着急回去
它不需要米粑果腹
它不需要披毡御寒
在汉人的眼里我是被草喂大的身坯
我不适合穿衣戴帽
只能一身罩着凉山的荒芜
地里的禾苗
在贫穷中夜夜醒来
山里每粒粮食
搭救着身体和性欲
然后我才有力气走到街上
喝上一瓶啤酒
街上只有我的婆娘扭着腰肢
把我收拾到板车上
我记着我家的胡豆和苞谷
把来年的种子
换成劣质白酒与汉人的城市共同举杯
我得醉着看他们如锦繁华
买卖完所有,我只剩下
孩子们在雪地继续赤脚(赶路)
吆着牛羊
 
●相逢在春天
用“海莫”把一群羊子弹松
给它们喝上凉山的水和吊桥上的夕阳
山里的岁月捻揉成一条黄泥的路
(有一种背影极速遁逃)
用线陀把路绕起来
把鹰,泡水酒、烟㶽收拢
丢进毡子去
牧歌的皱褶,甘嫫阿妞搁淺在十字街头
祖先的歌谣长至膝下
阿妈在岩画失去重心
走回寨子的路
鸦雀无声
雪打开森林的缝隙
祖先的头颅鸣叫着风寒
我多么想做你们暖和的子孙
在森林边缘寻找我的脐带
雪或许是,风或许是
我佝偻的阿妈或许是
我多么希望我的氏族
相逢在春天!
 
●羊皮鼓
把头颅深埋于寨门
吃掉内脏和肉
凉山的童年围着火塘长大
山寨的风雨依稀穿戴山上的羊毛
一张羊皮把心跳关进中空
它们在阳光的太阳穴上突突地跳
每一粒粮食身披战袍
现在能否把皮子还给丰收?
只能把它的叫声或一把攀岩的小蹄儿
扔给山脊
敲击寨子硬绑绑的贫穷
和我不舍的山高水远
 
●夏天
阿妈,女人的腰肢遗落在古道上的铃铛
还有什么瀑布或吊桥
它们夜夜摇晃
山的月光在梦里撒开四蹄
却填不平梦中的凹凸
推开窗子,空空荡荡
一切和我想像的一样
一个低头走路的男人
把他的背影与风一起拧干
夜夜晾晒

邹燕(1977-),女,彝族,彝名:沙玛阿依,鲁迅文学院第13期学员,“墨舞红尘”网站特邀编辑。有数百万字的文学作品在《沫水》《三江潮》《荒原》《四川日报》《乐山日报》《三江周末》《海棠》《墨舞红尘》、“烟雨红尘”、“墨舞红尘”等报刊杂志及纯文学网站发表,并收集整理民间文学集《金口河民间文学三集成》。
 
 
 
第8位
 
千山松硕的诗
 
●看雨
静静的坐在孤独的角落
一阵冷冷的风吹向脸庞
透过窗口遥望
这片异乡的天空
四月的雨啊
淅淅沥沥
滴滴答答
这个季节
我又一次把双脚
悄悄地放在了火塘边
此刻耳边回旋起那首熟悉的歌曲
而你的身影却在雨的最深处
四月的雨啊
淋湿了你的影子
淋湿了我的心
于是我把心
放肆的送给了你
如果一场雨
能洗却身上的尘埃
抹去心里的伤痕
那么该是多么的快乐啊
 
●出行
黎明之前
睡梦中--
眉头紧缩
这不是第一次

赶着朦胧的晨色
穿梭与山间竹林
车轮滚着回忆与幻想
往前 再往前
我把躯壳放在风中
任风吹散淋湿夹背的雨水

此刻--
没有任何言语可以表述
我的感觉
没有任何表情
能令我微笑
车轮依然往前 再往前
山远了
水远了
村寨也远了

眼角挂上了怀念
在这犹如黑夜的白天
犹如白天的夜晚
我在出行路上
 
●春的舞姿
三月的尾声
在一场春雨里
四月的起身
在三月的尾声里
春天的舞姿
在夜晚的雷声里
与雨同舞
与雷共鸣
三月的尾声
雨声不再滴答
耳旁响起的是猛烈
是狂热
熟睡的河流被雷声惊醒
无意间浪花朵朵
丝巾漂流
雨声太美
春姿优雅
一串串珍珠铺满大地
我的思绪
飘过雨织的帷幔
我舞蹈着的脚步
迈向远方
忘却了三月的心声
正在感悟四月的雨声
 
●特别的日子
特别的日子悄悄启程
不像以往
不在屋内
而在窗外
枯萎好几年的玫瑰
花蕾满枝
在清晨
在心里
在天真的信仰上
回忆的画面里:
那盏并不明亮
时常熄灭又被我点燃
然后
又悄悄熄灭的灯
离我远去 远去
一片青青草原上
一朵除去绽放
没有芳香的野花
接近 向我接近
特别的日子
信仰像是我忠实的鞋子
垫我高度
带我走远
那灯 那野花
慢慢变小 枯萎
在我的世界里
 
●月
我爱你
羞涩的脸庞
走进我飘渺的岁月
唱出一支属于春天的歌谣
我爱你
微微的柔风
吹响我的心房
拾起我枕下的一滩梦
我爱你
变幻的颜色
花开
还有枝头嫩叶
温暖那最初的决定
我爱你
绿洲般的色彩
心灵的长河
在多彩的轮渡上摇曳

千山松颂,女,彝族。1989年生于四川省乐山市马边彝族自治县烟峰乡大风顶村,大专文化。热爱现代诗歌与散文,深爱民族文化。文化志愿者,乐山市作家协会会员,马边县作家协会理事。在《大风顶》《乐山文化》《普格彝学》《喜德拉达》《岷江》《马边彝学》等发表过诗歌作品。
 
 
 
第9位
 
木从阿莎的诗

◇孤魂
你陌生的面孔
融入了我的心海
波浪的起伏翻开我沉睡的爱恋

这一世
我已为你忘记伤痛
孤单的灵魂
一直在你心门之外徘徊
纵使
千百次的呼唤
千百次的痛哭流涕
千百次的撕心裂肺

那头 你石头般冰冷的心门
早为别人上了千年之锁

◇莲
近了 近了
你的小船
停留在了我的港湾
我娇羞红了脸颊
努力展示着
最美的姿态
给你

你的手
轻轻划过
我的秀发
眼神却
飘忽不定
难道
我不是你
最想采摘的那一朵
为了这一刻
我已等了五百年 

风起了
满池的莲花都在舞蹈
你把眼神抛向了别处
转身离开了
我只好默默目送你的背影


那随风飘落的
不是凋零的花瓣
是我片片破碎的心


◇夜莺
夜已经很深了
月一直没有上来
有一只夜莺
它在黑夜里
幽幽歌唱

我在哪里
我的爱在哪里

从浩瀚的天空
传来一个声音
你在我的怀里
爱在你的心里 


木从阿莎(1987.11- ),女,彝族 ,2010年毕业于西南民族大学。有诗作发表于《校园内外》《大风项》《此岸》等。
 
 
 
第10位
 
 
阿洛秀英的诗
 
¤心静
给自己一个空间,静静地
与空气分享喜怒哀乐
它会容我讲 故事的平凡
好像是一起分享 同桌的晚餐
那些不能说的秘密 
待它尘封
回忆聚又散 晚安过每一个夜晚
 
¤我曾想过很多
喜欢写点东西
喜欢一笔一划的亲手写下来
证明我曾想过很多
昨天 今天 明天
已经发生的 还未发生的
让我曾铭记于心的点点滴滴
我选择将它们停留于此
青春 一去不回
我只能将它的脚印刻印在某个地方
待到哪一日 想重温青春的旧梦
再翻开青春的记事本
寻找已经封藏的故事
那些琐碎的文字 足以证明我曾想过很多
 
¤朦胧 
我看到的是朦胧
拨不开云雾
像一层纱使劲地盖住我的脸
任我再睁大双眼
依然看不清
沉默不需要理由
独自遗忘过往的期待
深呼吸
继而又是一个起点
徒步旅行
我依旧期待着
在蓝天白云下 
放肆的挥霍青春
什么时候
我才是另一个我
在金戈铁马的战场
击败武器 战胜自己
 
¤飞 
抬头望望天 蓝色笼盖着灰色
一层又一层
嘈杂的城市音符
或许 他们以为很美妙
殊不知震聋了某人
惊扰了某人的寂静
一个噩梦像一团迷雾
紧紧裹住了我们
再挣扎也无济于事
挥之不去
某人的错 还是某某人的过
是非分别有何意义
逃离 像一只鸟儿
远离都市繁华
只要给我一双翅膀
我既能伴着云朵
呼吸一路淡淡的清香与芬芳
携着希望与美好
飞 
伸出双手 感受前方的冷暖
奔跑 向着希望

阿洛秀英(1990.12-),女,彝族,四川马边县人,现西南民族大学攻读硕士学位。爱好:诗歌、舞蹈、音乐。
 
 
第11位
 
沙玛中华的诗 
 
●走进雨城
舟车劳顿之后
我终于来到了雨城雅安
撑着雨伞等我的你
在追逐的日子里走失
早已闻不到踪影的气息
遥远的山里
枫叶霜红零落
一路的相思重叠
雨中
思念被阉割
 
●他乡之夜
多么希望月亮与星星
再演绎童话的故事
初冬孤寂的夜晚
我在他乡飘零
酒精的味道呤唱飘逝的歌谣
霓虹灯下
红男绿女相依缠绵
黑夜在燃烧 撩人
不远处的归期
有我不离不弃的
酸菜汤和坨坨肉的召唤
在异乡的日子
夜夜醉在相思里
 
●雨夜心曲
这个季节 雨一直下
伴我入睡 陪我醒来
惬意的风是雨的伴侣
沥沥的风雨声
搅动淡淡的忧思
期望的脚步在泥泞山路举步维艰
潮湿的牵挂几度朦胧双眸
母亲 一声声呼喊
撕碎了远山朦朦胧胧的风景
思绪如野马脱缰
浑浊的河水淹没了
彼岸花枝招展的梦幻
抡斧砍断雨声串成的抑郁
阿嫫一声声叮咛嘱咐
在耳际荡漾成一曲奋进的歌谣
在燃烧中 蜕变
舞者 狂奔在雨中呐喊
让狂风暴雨洗涤心灵
 
●酷暑
夏日的棱角刺人
穿过山川河流
越过高架桥的钢筋
翻过高楼大厦的砖块与水泥
踩过气喘吁吁的那群人
亲过汗流浃背的那群农民工
南来北往的列车
夹杂着各种汗臭味
追梦人一张一张沧桑的脸
在摇晃的狭小空间里
深深把倦容掩埋
在亲人注目的背影中
回回头给以灿烂的微笑
可有几人能知
在阴暗的角落
几多思念和无奈的泪
却流成河
 
●距离
我 攀上
心中的那棵圣树
站在大树之巅
摇落的阳光落地无声
仰天呐喊
伸手
却触摸不到
天边的那棵小草
时光
穿过漆黑的隧道
希望在前方招摇
目光怎也赶不上心的节奏
梦的衣裳在遥不可及的地方
穿破了一件又一件
总在匆匆赶路
苍桑的翅膀
早已被风雨侵蚀
而 梦想
一直在追逐 远方
 
●梦中的村庄
野猪拱翻的沃土
已嗅不到火塘的气息
火塘在迁徙的路上
杂乱的野草疯长
诉说着昔日的喧闹
在凉山黙黙路过的神灵
青涩的胴体一株草般跪匍
孤零零 承受着四季更替
马背上 驮着丰收的嫁妆
荒野掩没了曾经的辉煌
逶迤峡谷 最后的荞麦花香
是我梦中不远离去的幽灵
落日余晖下 竹林消失
风吹散一段段往事如烟
风烛残年 寂寥的木屋
村里的故事 渐渐远去

沙玛中华(1968.8.15- )  四川峨边人,有诗歌发表于《飞鹰》《普格彝学》《威宁诗刊》《凉山日报》《新京报》等。一生在外漂泊,唯一的灵魂伴侣是诗歌,目前正在奔五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第12位
 
曲比兴义的诗
 
●欲
隐晦的天气
如孤单的少妇 
在深夜点亮的一盏油灯 
昏暗的光影 
蔓延着寂寞的风骚

旅程刻意拉长 
缠绵不尽的回忆 
枯萎的知觉掐断不了
潮热的悸动 

细雨柔绵如丝 
仿佛是少妇 
光滑纤细的柳腰 
随意的扭动 
也掩盖不了淫荡的风韵

大脑寂寥得 
如多情女子空旷水灵而的眼眸 
窄小的窗户无法限制 
想象饥渴的呻吟

欲火恣意燃烧
如一堆丑陋的面具 
葡匐在一朵灿若夏花的乳峰
情感的骷髅上疯长浪人的呻吟

我躲在角落里 
仿佛裸身浸泡在温热的乳液 
急切等待死亡的烟雨 
挤满我木屋的火塘 
让欲望的藤蔓 
把灵魂引归天堂 
 
●我恨死这缠绵的雨
我恨死这缠绵的雨 
没完没了 
天空除了雨没了一丝色彩 
我恨死这缠绵的雨
无头无尾 
浓浓的阴云把我的视线阻挡得严严实实
我恨死这缠绵的雨 
无情无意 
孤独的灵魂只能与我隔窗相望 
我恨死这缠绵的雨! 
没完没了 
有意设置了一道让有缘人无缘跨越的遗撼
我恨死这缠绵的雨 
没日没夜 
我倦缩在斗室的角落梦幻在想象里炫舞
我恨死这缠绵的雨! 
无品无德
把一个崇尚自由的思想蹂躏得肝肠寸断
我恨死这缠绵的雨
我在雨中恨死我的缠绵 
 
●零点
今夜又是一个零点
时间总是这样悄悄溜走
流得不声不响
流得天衣无缝
流得没有一点痕迹
流得没有给予任何生灵
一丝的喘息
今夜又是一个零点
夜居然死一样的安静
安静得如同临刑前的时刻
生命挣扎得无路可逃
灵魂燃烧得尘土飞扬
民族挣扎得血肉模糊
但一切却已无法挽留
今夜又是一个零点
时空一片漆黑
黑得如此的苍凉
黑得街灯拼命消耗能量
黑得看不清行人归家的脚步
黑得辨不出血肉模糊的冤魂
今夜又是一个零点
没有零点的钟鼓声
没有零点的交响曲
没有零点私密的语言
仿佛死亡的讯号越来越近
零点的步履渐行渐远
今夜又是一个零点
我挣扎着
想扼住命运的咽喉
但却已经心力憔悴
茫然而疲惫
我想积蓄所有的力量
挥臂呐喊
但却发不出一丝微弱的气息
今夜又是一个零点
我只能无力地瘫倒在沙发上
哭泣得呼天呛地
四周却听不到我的一丝声息
同室的鼾声依然均匀而自在
今夜又是一个零点
 
●夜很静
窗外的雨
脚步很凌乱
思念的幽灵
倒挂在窗帘
拧着耳朵听雨
夜的情绪
被搅和得很糟
火塘很冷
遗落的炭灰
凝成了冰块
囤积的浪漫
潜伏在灰中
早已泪流满面
门很沉
把凌乱的华丽
锁得严严实实
火热的情绪
被欲念的孤独
结打成捆
堆码得没有缝隙
等待得痛心疾手
却始终没有人
愿意提取
我今夜的
孤独

曲比兴义,彝族,马边彝族民间文化工作者。2003年组织成立马边彝族民间文化学会,将马边境内非物质文化遗产申报列入县级保护名录13项,市级保护名录11项,省级保护名录4项。先后在县、市举办“马边彝族风情展”、“小凉山彝族神话传说历史故事人物国画展”“中国首届彝族毕摩‘热布’文化展” 、“彝人活态记忆暨马边非物质文化遗产申报成果展”等。先后策划并举办了“中国马边首届‘热布’文化研讨会”,邀请了四川大学、西南民族大学、西华大学、四川师范大学、美国俄亥俄州立大学、凉山彝族文化研究所等国内外专家、教授、博士生导师20余人参加研讨会。积极从事公益事业,“2012年在马边举办首届非物质文化遗产暨彝族民间文化学会大会”。通过“静态保护、动态规范、活态传承”的思路,规范了民俗,传承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仅彝族婚姻礼金每年为全县彝族结婚户累计节约开支达9000多万元。2013年组建彝族民间德古文化协会,规范了彝族的死给性自杀的处理标准,将彝区死给自杀事件降低了百分之六十多,稳定了彝区的社会。通过规范丧葬礼节,提倡丧葬节约,控制了彝区丧葬中的浪费现象,开创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和民俗规范的先列。先后出版了记忆遗产集成《央古书博谱》,彝族神话史诗历史传说国画集《昨天的记忆》(与人合作),彝族神话史诗《勒俄特依》白话文译本,原生态情恋小说《梦断阿惹妞》,诗歌集《致远方》,彝族毕摩热布图集《神奇毕摩热布图》等。创办了《马边民间文化》一、二、三辑,编辑出版了马边原创音乐集《马河之声》等。
 
 
 
 
第13位
 
吉时伍甲的诗
 
●故乡、母亲
多年前的一次别离
我带走母亲和故乡的照片
没有告诉母亲
也没有告诉故乡
在异乡穿梭的日子里
陌生回答我
母亲的脸多美,故乡的脸就多美
故乡的脸多大,母亲的脸就多大
今夜 我赤裸裸
睡在母亲的怀里
左手搂着母亲,右手搂着故乡
从左亲到右,再右亲到左
 
●枯萎的草原
曾经
你是一片肥沃的草原
柔嫩的发丝
飘动牛羊争风吃醋的浪漫
汪汪的眼眸
荡漾野马止步饮水的微波
弹性的脸蛋
藏有格桑花与雪莲的吻痕
可是
走过了这一季
黑夜来了
带走所有的欢乐
留下一池的哀愁
 
● 为何我偏偏
春日百花盛开
为何我偏偏
只爱一朵昙花
她即将飘零
为何我偏偏
选择一朵玫瑰
她浑身带刺
夏夜星光点点
为何我偏偏
只爱一只萤火虫
它只亮一季
为何我偏偏
选择一颗孤星
它习惯流浪
缘分真真假假
为何我偏偏
喜欢一个情人
她已死去很久
为何我偏偏
选择一个女人
她已背叛爱情
 
●冬天去小鱼口烧烤
冬天去小鱼口烧烤
是一个天方夜谭的要闻
因为冬季的小鱼口
是风的口子
是雪的河床
可我们来了
风儿屏住气息
往大山深处收拢脚步
石头刷新污泥
向烧烤游人摆上桌椅
草坪荡起回声
年轻的岁月狂奔了
炊烟又浮起舞蹈
酒儿又唱起歌谣
但今夜
我不敢高歌
怕吵醒内心的阴影
也不敢高举酒瓶
怕一不小心碰碎月亮
回来的路上月亮还是缠着我
怕它猜透我心思
躲进房间
可怕它不来梦里
 
●药子山
白云飘荡的高度
冰雪留恋的足迹
风儿追赶的影子
熊猫狂欢的舞台
重叠的S路渐行渐远
守望的瞳孔忽明忽暗
真想一脚跨入顶峰
伸手触摸蓝天的心脏
俯首畅饮大山的乳汁
或去林间拥抱随风浮动的绿波
那些知名或不知名的鸟儿窃窃私语
这朵杜鹃花与那朵珙桐花谈情说爱
小溪去了远方
猎人当了导游
坐在瞭望台上眺望
竹子边的熊猫刚跳起钢管舞
悬崖上的猴子又耍起空中舞
牧童的笛声在松林上漫步
绵羊的音符在草原上奔跑
故事在火塘里辉煌
雄鹰在朝阳里腾飞
 
●一只雄鹰的哀鸣
我除了伤心还能什么
你能让我好心情写诗吗
一写到你
手里的笔就会流血
心里的话就会肿瘤
我除了愤怒还能什么
我值得我说的地方吗
一说到你
我爱的欲望掏空了
我想的婚姻崩溃了
为什么
在大渡河孕育金子的土地上
在索玛花吟唱阿妞的爱情里
看不到鲜花的盛开
只见被血摧毁的残花在刀口上呻吟
为什么
在雄鹰展翅高飞的彝山上
在爱意浓浓的三月里
为何你的泪儿烫伤鹰的翅膀
鹰在云霄上哀鸣
在哀鸣中寻找治愈的秘方
 
●秘密
花一直开在我身边
叫我护花使者
风一直扯拉我衣裳
叫我寸步难行
今夜
我背着30年的往事
赤裸裸而来
不为别的
只求苍天允许我哭到天亮
也没有什么
只因为伤心
 
●枯竭的爱
在金色史册里
有份温馨的爱
那是阿爸嘴里吐出的一团雾
那是阿妈唠叨牵起的一条线
那是哥哥犁头翻起的一块地
那是姐姐长发背起的一轮月
那是童年老人谱写的一首歌
当我驾着云雾
追赶日月星辰
在生命的旅途写下青春二字时
才发现这份温馨的爱已走了许久
爱里渗透了苦涩的岁月
岁月里斟满相思的泪水
才知道那份温馨的爱已走了许久
爸爸的一团雾已飘向极乐世界
妈妈的一条线已串成银河项链
哥哥的一块地已分成两家菜园
姐姐的一轮月已挂成异乡太阳
童年的那首歌已走调、残缺
而那份枯竭的爱
仍旧停留在岁月的河床里
仍旧等待在坚强的翅膀上
 
●风筝
你是我手里放飞的风筝
一头牵着你的心
一头绑着我的情
盼你在风中放飞梦想
望你在风中翩翩起舞
你是我手里放飞的风筝
一头拉着你的幸福
一头勒着我的惆怅
恨你在风中自由淫荡
怨你在风中迷失方向
你是我手里放飞的风筝
我盼风又恨风
我爱你又恨你
 
●下雪了
下雪了
妈妈你在哪里
是否和绵羊在一起
啃吃雪里的故事
是否和雪花在一起
飘零前世的姻缘
下雪了
妈妈你在哪里
是否和火塘在一起
温暖人世的凄凉
是否和土豆在一起
拯救荒野的饥渴
下雪了
妈妈你在哪里
是否和游子在一起
挤走相思的凄冷
是否和阳光在一起
绽开灿烂的笑容

吉时伍甲(1981、8-),男,彝族,乐山市马边县人,现就职于马边县三河口小学,马边作协会员。有诗文发表于《凉山日报》《中国当代彝族诗歌大系》《中国现代诗歌原创基地》《彝诗馆专题网》《大风顶季刊》等,爱好广泛,喜欢用诗歌来书写生活,用音乐来激励人生。
 
 
 
第14位
 
吉时拉根的诗
 
●我的爱
我的爱
是月蓬山①与先家普河②合纂中
一句短短的诗行
我的爱
是简陋的茅屋
是泥泞的山路
是深夜的山谷里
一只月儿般的萤火虫
是谱写我生长的地方
一只幽远的山歌
我的爱
是父亲和母亲苍老的脸上
一丝丝凹凸的皱纹
我的爱
是熟悉的夜曲
是陌生的星辉
是墨色的山腰
一只离群的羔羊
是美饰我成长的地方
一盅陈酿的老酒
我的爱
是那蔚蓝的天空下
行进中的葬礼
我的爱
是失亲丧戚的孩子
是亲人眼角撕心裂肺的呻吟
是火葬的魂烟上空时
那来自马背上的乌鸦
千百次守望破碎的瞳孔
是史木木几③飞向史木马哈④断层里的
一只鹰的悲恸长鸣
是祭奠我死亡的地方的
一双双哭喊的泪眼
注释:①是小凉山一山名,也称小药子山;②是小凉山一河名。作者家宅背靠月蓬山,前临先家普河,依山傍水,绿树青天环绕,是个难得的人类栖息地;③彝族指人间;④彝族指阴间。
2006年笔于马边中学 
 
 
●致天堂父亲
——纪念十月十日父亲的生日
父亲啊!父亲
太阳又升起了
那段与生命斗争无数忧伤的经历
让我们父子情缘纵隔阴阳 天水一方
在这不太漫长更不算短暂的思念牵绊里程里
那个似是而非的幻影
淀成心中无垠思潮蔚蓝的星海
布满母亲孤独叹息长长的呼唤
布满儿女日夜守望千里云端的瞳孔
布满长孙阿福不知是噩梦还是念想
一次次哭醒的梦
一如那母怀中的羔羊
含着淡淡的乳香 轻轻呼喊
那搁放在骨子里
声声熟悉而又遥远模糊的称谓
阿普……阿普……
父亲啊!父亲
天堂也有尘世的病痛么
为何每一个梦都有你颓然针刺的片段
奋不顾身的狂喊着
我知道我又醒了
何处安放
这南归鸟啄穿静谧星蓝的幽深
这巍巍牵挂堆砌如山的心事
这难抑难拭彻夜叮咚的泪眼
思念幽谷深邃而遥远
静静走远又夺眶醒目的烟云幻影
叫我如何忘却
请教我如何忘却
这给予我生命
抚育我成长
垒起我梦想信念的灵魂
父亲,岁月变迁终有轮回
为何生命相别没有邂逅?
2013年10月10日夜笔于马边建设乡 
 
 
●还是山里好
还是山里好
山里
接近祖先
接近自然
接近淳朴的文明

还是山里好
山里
有人知克哲
有人懂尔毕
还有人会唱动情的阿惹妞

还是山里好
山里有人知道
古彝文的来龙去脉
有人好奇三星堆文物的
诡秘神奇

还是山里好
山里有人会问起
藏语支系里 彝语的比重
有人会肯定
居木惹妞的三个傻儿子
生来是兄弟
一节破竹的声响
开启他们不同信仰的语言

还是山里好
山里有人会讲
雪族十二子让万千生物
成为兄弟姊妹的传说
青蛙是德古
石头也会说话
有人会说起
支格阿鲁射日月
开天地
征服万物的传奇

还是山里好
山里
有人信仰勒俄特依的哲理
有人遵循玛木特依的教诲
有人会静静地听你
念叨比树枝还密的家谱

还是山里好
山里
有太阳历的磨盘
有历算师的伏法
有人向毕魔祈福
有人请苏尼驱鬼

还是山里好
山里
有留着天菩萨的娃娃
有纺着羊毛线的老人
还有穿着绣花衣的姑娘

就是山里好啊
山里,有山歌,有民谣
有石墨豆花
有皮子粑粑
有火塘
有土豆
有火塘边清冽的转转酒
这美味
一经品尝便会长久的怀念

山里有什么不好?
山里,有祖辈的回音
山里,有父辈的脚印
山里,更贴近自然
更贴近宁静
 
 
●彝人与酒

彝人与酒
向来是个固定搭配的词
彝人离开了酒
就缺少了一种丽质
酒离开了彝人
就失去了一种奇味

怎能不饮酒
生来 便以酒命名的民族
那大气磅礴的名字
那高大魁梧的身躯
那铿锵嘹亮的嗓门
那响彻云霄的呼吸
哪里没有酒的品质
哪里没有酒的力度

怎能不饮酒
死去 仍用酒洁身清魂的民族
谁忍心
眼泪的悲伤
世俗的尘土
污浊了躯魂
谁又懂得
以酒沐浴后的亡躯
披上丧装
侧身躺着的安详与宁静

酒 是彝人的生命
没有酒
火塘边的故事
哪来的情景
没有酒
毕魔的经文
哪来的灵气
没有酒
尔比怎么道
克哲怎么对
没有酒
那守望山坡坡的姑娘
泪眼中的民谣
怎能唱出胸中的情长

彝人的酒杯里
有世界的影子
彝人的胸怀里
有酒的温度
酒 这种液体
能让彝人
疏忽一冬的冰寒
感知人间的冷暖
忘却世俗的恩怨
生动尘土的情缘
彝人之所以饮酒
只因——彝人敬畏酒


2014年1月5日 马边三河口
 
●女儿的泪打在阿妈如山的脸庞

一声鸡鸣摇动凌晨的钟摆
直逼心脾的哭嫁歌
响彻深深夜的腹部
惺忪心儿不在宁静

是女儿胸中的情
垒起了出嫁的梦
还是阿妈留念的歌
湿润了女儿的心

一滴泪
就是一生养孕的恩
一首歌
就是一世别离的情

掀起头盖
女儿幸福夺眶的泪滴里
阿妈慈爱的目光
写满悠长的眷恋 无言的祝福

挥挥衣袖
女儿的泪打在阿妈如山的脸庞
早已淋湿的视线里
两个人的影子且行且远

2014年9月9日晨 接亲返途中 
 
 
●为了祖先的一句叮嘱
毋庸置疑
信仰是灵魂
它使民族变得崇高
爱情是火焰
它使两颗心灵
不舍昼夜的为彼此燃烧
梦想与现实的距离
并非遥不可及
爱情与离恨的抉择
并非无可原谅
只是祖先的叮嘱
时刻叩打着我年轻的头颅
祖先啊
我多么渴望知道
“颠家阿甘”
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千百年前
那些被捆绑在路上的人们
慈爱的目光里
是否藏匿“颠家阿甘”
残暴狂野的影子
贪樊无度的罪恶?
多少无辜的人
沦为陌路人家永恒的膝下奴
成为与人 另类的群体
让我们对婚姻也如此谨慎
一根绳索多么平常
在彝族奴隶社会
却烙下沉重的历史黑色的印
父亲啊父亲
“石墓马哈”也有真挚的爱情吗
是否也有年轻忠贞的男女
为了追赶美丽的爱情
忘了自己 忘了祖训
是否也有爱的真诚
却被千年的陈规陋习
百年的等级观念
划清界限撕心裂肺的痛楚
一种观念
影响了多少人的言行
一个等级
荒废了多少甜美的爱情
爱上她了 
母亲,我爱上了那个
曾经沦为膝下奴,但从未流失过
人性与良知的奴隶
希望的后裔
我深深的爱着她
那个美得叫人心醉的姑娘
我们的灵魂早已成为一塑雕像
只是,母亲
为了祖先的一句叮嘱
我只好把梦藏在黑暗的光中
把梦中的情留在她最怕的夜里
抛向连我自己都找不到的方向
渐行渐远的哭声里
我看见无数碎心的眼泪
流出美丽的花朵
原谅我吧,姑娘
请原谅我在人间
最后的忏悔
为了祖先的一句叮嘱
害的你遍体鳞伤
2014年10月21日 马边

吉时拉根(1990- ) , 男,彝族,乐山市马边人。现任马边彝族自治县作家协会理事,三河口小学体育教师。。著有手抄诗集《黄昏的心跳》。作品散见《凉山文学》《诺苏》《大风顶》、“巴蜀网”、“短文学网”、“彝族青年网”等网站、期刊、杂志。代表作有《我的爱》、《致天堂父亲》、《彝人与酒》、《还是山里好》、《走在故乡的小路上》、《时间》、《一愁思慕一抹秋》等。诗歌是我的宿命,无论写诗也好,读诗也罢,诗早已是我命里不可或缺的部分贯穿于生活的点滴,以诗的姿态存在,以诗的方式表达。
 
 
第15位
 
阿克阿彝的诗
 
回归家园(组诗)
 
▲穿过雨季为你送行
即将到来的雨季
笼罩在这座城市的上空
我们在这种城市的阴暗处
呆了很久很久,默默承受着
雨季给我们带来的种种灾难
你要去的那个地方非常遥远,兄弟
那里的灯光若显若隐
深深地诱惑着遍体伤痕的你
只有雨季到来时
才能清洗你身上的血迹
现在雨季真的要来临
兄弟,我想穿过雨季为你送行
绕过众多的探视的目光
提上丰盛的酒。在黄昏的小路上
举行宏大而又简单的告别仪式
捏紧拳头向这沉默的雨季的空间
狠狠捶击,当然
我们不会流泪
我们的泪泉早已枯竭
兄弟,到那边尽情地
接受阳光的抚摸吧
忘掉尘世里的一切的一切
但要在那边接引我
好让我的兄弟们也同样
穿过雨季为我送行
 
▲另一种声音
一种声音刚飘然远去
另一种声音又飘然而至
声音飘来飘去交换更替
世界就没有角落可寻
无人敢于行走的夹缝中
声音从四周袭来
恰把你伟岸的身躯
夹在其中,思想和感觉
都被囚禁
你无可奈何地跟着声音走
走出许多令你不敢相认的歧路
你悲哀地望着周围的声音
那张苍白嶙峋的干脸上
显出一种孤魂游魂的表情
但随后又被四周的声音淹没
已经过了躁动不安的季节
你学会的最大本领是忍耐
时时揣上可怜的诗句
乞求寻找心中的上帝
等待绝望的审判
渐渐趋于麻木的深渊
对于你来说,这种声音
或者另一种声音
都是一场可悲的结局
处在各种声音的包围之中
深层的灵魂没有故乡
抱着流浪的吉它
绝望地大哭大笑
明知走出这种声音的包围圈
前面另一种声音必定等着你
但只有硬着头皮往前走
直到生命枯竭的时刻
 
▲回归家园
兄弟,你不该这样轻易离家出走
丢下高原上美丽舒适的家园
丢下高祖遗留下的酒瓶
丢下年老的母亲和年幼的我
被那个无影的传说所惑
独自一人四处跪倒,乞求
一把通往天堂的万能钥匙
 
▲天堂的大门永远不会为你启开
兄弟,一个人怎么能承受
这难以言语的悲苦
黑色的灵魂撞在冰冷的墙上
血花点点滴滴漂入大海之中
最终的结局定是深深的失望
当然,你不会知道这是一口前人特设的陷井。
在你之前也有人陷入其中
兄弟,你现在已经真的一无所有
在这片荒芜的大沙漠里
到处充满着真实的谎言美丽的
欺诈神圣的虚伪困惑的死谷虚
拟的情感死人的阴魂世代的
仇杀迷惘的歌声……
你还在远方呆坐等待。而影子
却以种种理由欺骗了你神圣的虔诚
一曲时代的悲歌在你身上留连往返
 
▲那一夜你真的感到无比的悲凉
兄弟,妈妈整日唠唠叨叨思念着你
用血泪酿成一坛坛烈性酒
等着你回归家园
而我已经找了你二十个世纪
磨破双脚一无所获
只好在广告上注销这则寻人启事
望你见后速回家园
兄弟,我的好兄弟呀好兄弟
 
▲雪地或者爱情故事
现在。我正坐在这里
静静地倾听雪的声音
从你的故乡飘然而来
带来你问候的佳音
雪清洗着这沉闷的空间
也清洗着我肮脏的灵魂
要是你知道我的现状
顿会非常伤心和痛苦
定会用温柔的嘴唇亲吻我的伤口
和我一道静坐到天亮到天黑
直到世界只剩下最后一种颜色
——白色
可是 你已经远离了我
到了不知名的地方
不可能知道我的现状
我,现在把这一切交给你
我想你定会欣然接受,和我
静坐于这最后的世界之中
 
▲不完全属于我的手
这手幸好不完全属于我,不然
它会给我带来许多莫名的灾难及痛苦。让我度过
充满难堪和内疚的终身
这手长在我的手上
双手狼狈为奸
勾搭成一副完美无缺的风景
让人找不到致命的眼儿
我只能保持绝对的沉默
这只手一出生就充满了仇恨
后来所有的仇恨日夜淤积
它将所有的仇人勒死在阳光之下
剥掉所有的皮子。让人们争先恐后
地观看,狼蚕虎咽地吞下鲜血和皮肉
疯狂地进行着不计其数的罪恶
只觉得一生都是为着复仇而活着
这手的仇人实在太多
仇人的后代相继找它复仇
而这只野蛮而高尚的手却逃之夭夭
把我推到仇人的红眼之中
任那些疯子把我撕碎
完全没有人性的刽子手
而长在我身上的手上是杀死我的主谋
你们。你们全都是谋杀我的凶手!
幸好这只手不完全属于我
不然我不会有现在的好日子过
89.11.20
(以上作品选自《山鹰魂》7期,1989.12)
阿克阿彝:1970年生,读西南民院时辍学,现寄居于乐山市马边县。
 
 
 

 
群山间的黑色诗群
---写给“乐山彝族汉诗群”
 
发星

 
  在大西南彝人世居的小凉山区域中,有两个彝族汉诗群体在彝诗界颇有影响,一是云南省丽江市宁蒗县的小凉山诗群,二是四川省乐山市以彝人聚居地峨边、马边与金口河两县一区为主形成的“乐山彝族汉诗群”,说起这两个不起眼的小县,有两个彝族文化界的重要人物不得不说一下,一是峨边县的80后青年诗人阿索拉毅,在21世纪的15年中,将彝诗界搅得是风生水起,飞沙走石,彝族现代史诗《星图》、彝诗评《大小凉山彝族现代诗论》、创办民刊《此岸》、创办“彝诗馆”、编辑出版《中国彝族现代诗全集》《中国彝族当代诗歌大系》、编辑出版“彝诗馆系列丛书”等等,可以说,是阿索拉毅和他的朋友们的努力,将彝族现代汉诗先锋的旗帜插在了中国边缘族现代诗的前沿,并改写着主流的诗歌史书写,这是阿索拉毅年轻一代给彝诗与中国诗歌的极大贡献。
  二是马边县的曲比兴义,这个个子不高,但生力巨大的文化迷沉者,近年来其编辑出版的《马边民间文化》,个人长篇小说《阿惹妞之恋》、诗集《远方的歌》、彝古典汉译《玛木特依》、彝民间鬼神田野文化原始资料读本《热布图》,以及彝族文化个性服装开发,以及常态性组织在城市中的彝族文化展宣传播等活动等等,使小小马边县成为当下一个复兴与传播彝族文化最具活力地带之一,我曾经说过,如果彝区中每个小城都有像阿索拉毅和曲比兴义这样的文化领军人物,这种人像群星样多起来亮起来聚起来,就是彝族文化复兴的春天。
  除以上二位外,就是90年代出道写诗的阿洛可夫斯基,其散文诗明亮、流利,深得彝族民间文化的矿料,成为90年代彝诗界的独特一景,然后是贝史根尔,这个彝诗界曾经的情歌王子,其语言密密浓浓的情意,使人想到大渡河边那些密密山林,每一片叶子都会唱歌都会恋爱,然后是鲁子元布这个80、90年代写诗,后来消失多年,新世纪重新复出的写作者,以新奇多才的诗评《三十二座山三十二朵云》《诺域诗人172诗人传略》《致(彝风)第12期26家诗友》等重新进入彝诗阵营,成为彝诗中不可多得的青年诗评家、诗人,还有沙玛中华、千山松颂、吉罗马致等年轻的诗人,形成多种色彩的诗歌群体。
  但就我目前的阅读感觉,像阿索拉毅、鲁子元布这样的先锋写作者在这个群体中太少太少,大多写作者还沉迷于一本诗集吃一辈子,以及陷在僵化而浅值的抒写中而不思进取与突破,这在写作的作为上是大打折扣的,这个群体如果放在中国这个巨大的区域中是不很起眼的,目前中国地域(地方)主义诗歌群体十分活跃,许多写作者已明白写作的资源是脚下的大地,以及大地上那些延传千年万年的地域根性特色文化,这是中国现代诗在百年历程中的一次自然醒悟,西方只是我们学习先进诗技的所在,不是迷信我们一生的所在,我欣赏的写作者是一生不断的精进与突破自身,有方向的梳清自身的写作资源,为民族文化的复兴而寻找探索的前沿点,而不是写一点诗,就认为自已是诗人了,这样的诗人在写作道路上是自设陷阱。
  作为站在彝汉跨界文化的过渡地带(小凉山-乐山,彝区-汉区,彝汉合融混血等等)的“乐山彝族汉诗群”,是有很大作为的,因为你们已经知道彝色的重要,你们就呼吸在自身雪白的彝色中,除了彝色,我们什么都不是,所以为了自已的彝色原质,为了自已黑色的河流永远流淌,在全球化浪潮的界面上,在各种文化间的互相板荡中,给彝族文化的复兴与创造带来了历史难得的遇机,有作为的写作者应该昂然而起,建构自己独特而个性的诗写天空,而不是沽名钓誉,昏昏渡日。
  随着《中国彝族当代诗歌大系》四卷本的隆重推出,彝族必将掀起新的高潮,它将对彝诗以及中国边缘民族现代汉诗,以及主流诗歌带来极大的冲击,大西南彝区的文化复兴者们、自觉者们一定会在这历史良好的机遇下碰撞出新的火花,我希望“乐山彝族汉诗群”在这波历史的潮浪中重树自已真正实力强劲的群山本色,为彝诗以及中国诗歌打进一根黑色有力的槜子。
  (2015.6.29,大凉山日史普基双乳山下)

 

文章编辑:字忠慧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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