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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片黑山群山的崛起

作者:发星
发布时间:2008-09-05投稿人:发星


又一片黑山群山的崛起
----致“大凉山彝族现代诗群”年轻一代

一、题解:“大凉山彝族现代诗群年轻一代”是指:二十一世纪初的2003年至2008年五年间大凉山本土彝族现代年轻诗人中涌出的阿索拉毅、鲁娟、羿子?伊莎、吉布鹰升、彝诗桥、吉尔色尔、沙也、孙阿木、所体尔/陈晓英、衣允等10位年轻诗人;由于他们大多是1980年后出生(除吉布鹰升外),且集中出场的平台在民刊《独立》《彝风》上,围绕两刊倡导的“地域诗歌写作”强调的对地域边远民族文化的原色关注与现代性嫁接与转换,使他们获得理论与写作文本方向性进度,并在写作实绩与前途上高于其它边缘民族地区,而此前大凉山本土业已形成的,近30年跨度的“彝族现代诗群”的遗血与色彩又在他们身上复活,并在某些方面得到超越与突破,对于这样一个有着几千午民族文化根系的写作年轻群体,应对世界的“无意义”浅值与灵魂“掏空化”庸俗时尚,具有重要的诗歌艺术阐说价值与精神生命的鲜活激扬价值。

二、几点提醒:1、目前这个年轻群体创造了“大凉山彝族现代诗”的诸多突破:①鲁娟边缘民族女性独立现代个性意识的崛起。②阿索拉毅的史诗、长诗写作、长篇散文式诗评写作所带出的一个民族强大的写作资源与雄厚历史沉淀。③吉布鹰升对本地本族现实主义批判与反思式写作。④羿子?伊莎短小精简的民族原色现代诗写作。以及“大凉山彝族现代诗黄埔”――成都西南民院“四架年轻马车”:彝诗桥、吉尔色尔、沙也、孙阿木,以及所体尔/陈晓英、衣允,充满青春激荡与个性言说族色的写作;为我们带来群山又起的上升态势与黑血之河的再次涛浪。2、特别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年轻群体的写作水平普遍偏高,诗人间水准相差不大,究其原因是其中的大多数诗人都在山外受过中等高等以上教育,这又给我们提供一个思考,只有和外来先进的文化学习融入,并长久的坚持“拿来”,才是旺盛的保持“大凉山彝族现代诗群”具有新鲜生命的基础之一。3、这个年轻群体的诗人中目前最有成绩的阿索拉毅、鲁娟、羿子?伊莎等是地域属原小凉山界域的诗人,他们的崛起是对原大凉山彝族现代诗话语中心地带――大凉山的一种挑战,或说文化归属。但从其文本与写作价值则呈现了自己地域的个性色彩。换句话说,他们的写作语言与形式扩展了原大凉山彝诗的疆域(地理界域与诗歌个性界域)。这10位年轻诗人的涌现,也补正并打破了2002年我在编辑《当代大凉山彝族现代诗选》(1980―2000)时的一个遗憾言论,就是之前的彝族重要诗人们主要集中在昭觉、普格、冕宁、越西、会理等地(县),而此次年轻群体的涌现,都改写着本地历史上第一次出现彝族现代诗人的可喜现象:峨边(阿索拉毅)、雷波(鲁娟、羿子?伊莎)、布拖(吉尔色尔)、喜德(所体尔/陈晓英)、……而原先的一些地方,这次又重新出现新的诗人,形成延血的传统:甘洛(沙也)、越西(孙阿木、衣允)、昭觉(彝诗桥、吉布鹰升)……4、在他们崛起过程中,是由民刊《独立》《彝风》为聚集平台,这是民间诗歌写作(自由诗歌写作)对诗人才气的带出与凝聚摧生。而在大凉山乃至四川主流文学(诗歌)刊物由于各方面的原因,这种群体喷发的诗歌现象很少出现,在这里我们又不得不思考诗人作为天地之自由之魂,只要给他大地与黑血,他们会唱出自己酣畅的歌声。所以民间诗歌写作交流平台在诗歌的群集与延长写作生命上有一种不可替代的生机作用。即此在的、在场的、诗本的家园精神之苑(真正灵魂之家,而不是篡改、曲解、消解、短暂,但同时也是寂寞的,考验人子人格与诗歌品行永久性的唯一渠道)。而大凉山年轻一代彝族诗人在短时间内的汇集与崛起,是以前大凉山彝诗没有的,他们的青春性、水平整体性决定了他们写作实力的新鲜力量。

 

致阿索拉毅

到目前为止,阿索拉毅的写作有几个大凉山彝族现代诗史上的突破:1、2003年9月至2004年6月,用10个月的时间完成彝民族第一部现代史诗《星图》1584行。虽然《星图》目前争议很大,但其文本学与探索学上的价值无可厚非,值得肯定。从我当初阅读到今天为止,我还是认为有如下意义:①虽然语言表达上有粗砺之感,或说夹生;《星图》与其后长诗《蛮国:鹰角度阐释》等一样都是如山中黑色粗石一般,似乎应该这样认为,这和彝民族与汉民族与外来文明的融合一样,只是在路上,还未到达极点与愿点粗砺其实就是彝族现代诗的品质之一。②由《星图》与《蛮国:鹰角度阐释》等彝诗带出的原族浓郁的文化含量,泄露了彝族作为一个诗歌天传民族所潜具的写作资源的矿藏性与诗意性。当时拉毅写这些长诗时如海子所言:“是某种东西在体内灵魂中冲撞着,必须写出”,我作为《星图》写作过程中的“在场者”,虽然普格与峨边相隔无数莽莽群山,但诗情的电流只要接通便开始颤栗。2、2005年9月至2006年8月完稿的《蛮国诗歌俱乐部――当代大小凉山彝族现代诗评论》(近6万字)是大凉山彝族现代诗坛彝族人第一篇用散文体风格写作的诗歌评论。3、2006年10至2007年8月,拉毅完成《骨头诗章》《蛮寨纪事》《信仰的天空》等组诗,这又是一个转型。即拉毅由早期粗砺生硬的写作范式正努力使自己迫降到系列组诗的短制中,虽然是短制,但有系统的短制便是有型的长诗,这时拉毅在掌握技巧与文化的切入上比先前成熟多了,可以看出前期拉毅《星图》《蛮国:鹰角度阐释》是其写作中的第一个高度,转型后的《骨头诗章》《蛮寨纪事》是其第二高度。而《2008年的短诗系列》是乎是拉毅的又一个转型,转型的目的只有一个,用短句锤炼语言与结构,为以后写出真正的彝族现代史诗而努力;拉毅在诗歌写作中已完成多次转型,这似乎可以这样认为,一个民族文化资源的写作形式带出可以尝试各种手段与方法,所以拉毅的东西是探索且先锋的,他在将写作范式扩大到最极限,这是有效而积极的写作方式,在边缘民族的写作方向方式上特别值得提倡,而期间又爆发的数万字诗歌评论写作,对于这样的爆发力与创作态势,这一切之迷,我们只有长久的注视莽莽苍苍的大凉山以及那些被称作“黑族”的彝人。

 

致鲁娟

鲁娟目前是年轻诗人中诗歌文本价值最成熟者之一,将她放在全国边缘民族女诗人中也是优秀的一员。这与其女性身份与所居生活位置关系很大,她的诗歌猛进与爆炸式崛起缘于2003年后在民刊《独立》《彝风》有方向的写作平台上的理论资源获得与后天勤奋阅读。只要你执着并付诸真爱,真爱会还你真爱。其写作成长早期阅读当代边缘民族优秀个性作家(张承志等)对她影响较大,加之侠情意恋的沉入与迷醉,以及早期读书时汉语功底的熟练掌握,使她的写作在汉语表达上可以说是彝族现代女诗人中的翅楚;鲁娟的独特还在于诗歌中边缘民族女性独立现代意识的崛起与确立,以前的边缘民族女诗人很少达到这一点。即使像巴嫫曲布嫫、禄琴等已只是更多的张扬原族文化与历史厚度,在女性现代独立意识上没有过多探入,也许是二十一世纪的天空下,彝人已经从现代文明中找到了自己民族女性个性、独立意识启蒙的认知与确立,也可以说从鲁娟的诗歌中看到一种彝族古老文化向现代文化的迈进转换的积极之痕,这是除诗歌之外,在人文等学科上具有历史性开拓意义的写作。她应该为彝民族的现代女性与现代文化建设与探索继续歌唱下去,这是我们这片土地应该成形的现代人文高度。2006年,鲁娟的第一本诗集《五月的蓝》正式推出,所选2003―2005年间的重要作品。但愿这不是句号,只是一座年轻之山到达第一次峰顶后又往深谷倾斜的一个停留,深谷倾斜的坡那边又是高山,山顶上应该站着鲁娟这棵奇艳的现代诗树。

 

致西南民院“四架年轻马车”

2007年12月,当我收到西南民院彝诗桥、沙也、吉尔色尔、孙阿木四位年青诗人的诗稿,我的第一直觉是“西南民院――大凉山彝族现代诗的‘黄埔’”。在历经“伟大八十年代”的辉煌而在20多年后又显“民院雄风”。出现这种诗歌现象有以下几种原因:1、八十年代至九十年代走出的吉狄马加、阿库乌雾、阿苏越尔、阿彝、克惹晓夫、阿黑约夫、吉狄小丰、俄尼?牧沙斯加等诗人的影响。2、彝民族自身文化传统诗唱骨质。3、市场经济带来社会精神人文价值混乱贬值后有良知的知识分子透明的自由精神追求情怀。4、现代化语境下的边缘民族个我的独立精神生存方式寻求……5、阿库乌雾这个诗歌老哥20多年来在民院坚持写作与教学的两路互导,形成了积极的影响与磁力圈……。在一所学院出现这么多彝族优秀诗人也是唯这里独有的一个中国现代诗歌独特现象,“伟大八十年代”,诗人们崛起是受当时全国现代诗潮,特别是四川现代民间诗潮的重要影响。成都作为当时中国现代诗重镇中心之一,对边缘民族诗人所产生的影响是中国所有地区中独有的。中国没有第二个地方出现这么多、这么质量高的边缘民族诗人。就像四川当时的诗人群一样,是独有的。许多历史与细节都待史家研究者们去挖掘。20年一个轮回来的太迟,但毕竟来了,我们内心的血又热起来,我们相拥前行。

 

致吉尔色尔

编印色尔的第一本诗集《杂》时,我有一个最强烈的感觉,就是青春时代是诗的激情催生素。由色尔我想起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期与晓夫、晓河交往的“《山鹰魂》时期”。在社会之前,青春的一切思想还未碰到真正现实的锋刀与针扎,这时期的诗写由于距离的原因,对故土(大凉山)便产生了张力诗意,彝民族先天的诗意天赋与文化承传,便决定了在外的游子自然用笔倾叙自己情感的愿望;空间产生美感与诗意,同时也产生思考与追问,色尔诗集《杂》的含义,我的理解不外乎有两个:是诗集中诗歌风格与书写内容、主题的“杂”。2、是彝汉文化与故土文化与现代文化等多重复合文化的融合之“杂”。我认为主要是后一种“杂”,在这种融合之“杂”(混血文化中),你始终要清晰你是大凉山彝人,你是这片大地上的纯朴之子,你歌唱这片土地的族人以及他们的苦痛、欢乐,是你的一种精神信仰。如今时代,最可怜的人是没有根的(无文化族性母源之根),或者说是那些有根也等于无根的“空漂之人”,他们行尸于天空之下,抽空我们深沉之血与漂白我们血红的情感,使人类自然诗意的彩裙变成所谓“工业纸”的薄符;从这点上来说,色尔是幸福的,不管大凉山的族人还有这样那样的一些“灰色地带”,这是我们都应该面对的。但有我们执举原族自然诗意文化精神旗帜的前行,证明我们还生活在黑色血液中而随时可以闻到黑色的香气。新世纪以来大凉山彝族现代诗群的年轻一代,他们创造了奇迹与兴奋,使原先彝族诗人们的地域渗透面积在迅速扩大。鲁娟是雷波县的第一个彝族现代诗人,拉毅是峨边县的第一个彝族现代诗人(以前的贝史根尔缺乏现代性,有局限),所体尔/陈晓英是喜德县的第一个彝族现代诗人,而色尔是布拖县的第一个彝族现代诗人。年轻一代的出世是合着某着天机与运行,在有族人生存的地方,高戴黑色现代诗歌神帽的诗者们点燃经文的魔幻词语,唤醒那些虔诚的聆听者尽聚于星星闪烁的夜空下,听赏旷世的彝族现代诗语,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世界。吉尔色尔已经从火把节发源地――日都迪散出发,浑身披着原族黑色的诗语,一路哗响那些沉默的石头,让他们一起唱歌。

 

致彝诗桥

2008年春节前在西昌大观楼上与诗桥第一次见面,他瘦削倜傥的青春洒姿像是从大凉山群峰中切出的一块纯洁之石,和我这块螺髻山下的黑石一碰,便只有诗的话语;当他诗意的手势从高空中落下,按出手提电脑中聂鲁达的《我们甚至丧失》:“…我们甚至丧失这个黄昏/没有人看见我们在薄暮里手拉手/当湛蓝的夜跌落在世界上/我从我的窗口看见过/远方群山之巅落日欢庆的场面”。当他读到:“远方群山之巅落日欢庆的场面”,我看见诗桥眼中的大凉山群山上也有一枚金黄的落日在摇晃唱歌并颤栗;真是天机与诗意的并呈,就在我与他与陈晓英一齐在大观楼上朗诵这首诗时,西昌大地一片夕晖,那是春之前的寒风被大凉山金黄阳光驱逐黄金之铜在雪峰之巅砸出的一种重沉;三个虔诚的诗歌之子此时被诗所飘浮的神醉,只能用神示之门的开启之觉来定义。从那时起,我便认定了诗桥作为一个诗人的天份与真实性。后来我们又朗诵他的诗,一直朗诵到夕阳沉入黑莽莽的群山。从诗桥痴醉聂鲁达的诗上我找到一条线索,美洲印第安文明与彝文明的某些共根性激活人类之诗的快乐神经;这是一种在现代文化语境下的根觉寻找,拉美文学对我们的启发很大,一个聂鲁达已经让诗桥狂醉不已,多几个聂鲁达又将是怎样的情景。所以我这里提醒诗桥及对彝文明之承传沉醉的朋友们,作为彝人写作必须要有文化责任与文化自觉性,并将自己赋予一种使命的践行者,这样的写作方向才有作为与意义。只不是大凉山这块土地处在边缘,现代文明,特别是现代艺术的冲击是乎太迟,没有出现“拉美爆炸文学”的巨大景观(对于这个问题,相对于整个中国文学界,同样适用)。冲击太迟也有一个好处,只要有原色文化资源存在,这一个地方总有一天会“爆炸”的(关于“爆炸”,需要多种文化环境催生,这也许是一个“梦”,或不是“梦”)。

 

致沙也

沙也的写作沿着大凉山彝族现代诗近30年已经形成的某种“传统”路子在走,他的这种写作在保持民族语言原觉与根性文化上具有很强的色彩,由此沙也的写作是自身民族文化张扬与流传的一种“原族自觉写作”;这种写作的意义在有限的语境中存留与延传了一个彝族现代人用诚实的情感再叙故乡(大凉山、彝文化)的一种诗性托出,所以其间情感的真挚畅意使语速得到如山泉野花般自在与芬芳;这种写作的深度保持与突破需在写作者锤炼语言与原文化与现代文化的融合上,就像沙也已经走在大凉山的一个宽阔的山谷之口,前方的视界是如此迷人与需要艰辛;其故乡所在地――甘洛(凉山的北大门),在某种地域上为其提供了一种预设,或是身骑黑马从大门冲出,带去黑色之风的旋转,或是将门关在自己有限的视界,成为息止。作为我的目光中甘洛县出现的第二个彝族现代诗人(此前八十年代末期出了克惹?晓夫),我充满了期待与希望,正如我在一篇“地域诗歌写作”的随笔中预言:“如果中国的每一个地域中都站着一个或者一批以地域文化为写作根系的现代诗人,那中华大地各地域中那些地域文化有福了,那离真正有中国本土色彩的现代诗复兴的伟大时刻已经不远了”;现将这个范围缩小在大凉山地域(县),在2007年底到2008年初的“大凉山彝诗界”已经正在形成与扩展这个预言。所以作为甘洛第一个彝族现代诗人,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挑战。我知道甘洛曾经是大凉山的“富都”与“小香港”;那里人文的价值已经被金钱与物质强暴了无数次;现在我相信沙也的诗让我们打开另一个“雪”似的透明与纯朴的世界。这是蓝天白云下的族人应该具有的呼吸与精神理想,就像我们彝族的黑经几千年的生命意义之一就是摇醒那些痛苦者使他们不再痛苦,摇醒那些快乐者让他们继续快乐,把大凉山的每一块石头都摇出鹰的翅膀,那是最高亢的意义。

 

致孙阿木

阿木的写作是一种奇异的冒险,其诗想像奇异、意象突兀、玄秘,已撕开彝诗的另一道神秘的风景。对阿木的探索我是肯定的,因为大凉山密林不仅只有整齐的树枝与苍木,还有那些嶙峋的坚硬黑石,他们构成自然完整的大凉山气质。在这片被毕摩与苏尼之呼吸神律所动荡摇晃的土地上,只要是生厮于此者,皆获得了先天的神性与玄性。就像大地上那些荞子与洋芋所唱出的金黄阳光之歌,魔幻着阳性的营养成份,给这里的男人女人更多的火性之躯与灵性之骨。阿木的诗虽小,其张力却是巨大的,或者说他用一种“新彝诗语”在巅覆某种“传统”“习惯”。如《冬》:“水流声突然解救腐朽/风像迟疑已久的马/把沉睡者神经的风景交织为迁徙/有一把斧头正在门后发霉/从雨水里下载性格/……一片马铃带来往年的意见/这一块是父亲的云/这一块是铃声/…一只翅膀/从霜的细脉深入塔  月亮/云雾和脚手架/那出租你年华的一切…。”这首诗有两个巅覆既定(传统)语义与表达:第一是打黑点的两句用奇异的表达意象将人拉入崭新的阅读快感,第二是“下载、意见、出租”这些机械、公用苍白的词句被导入诗产生的“新义张力”。当然这种词我希望少用,用多了会破坏整个诗境。再如《庭院》:①“寂寞是四方的/…把雨藏起来/把插在骷髅里的花束/饮下夏日毁灭的脸…”②“把影子缝进小镇/每一夜  阅读/每颗露珠的古舟/仅留下悲伤如无用的寓言  装满古井”。这首诗最吸引人是从②起,前①是一种铺垫,①的尾句:“饮下夏日毁灭的脸”模仿国外诗句印痕太明显,只有到了②才有自己的感情,而②结尾处的“古舟、寓言、古井”等似乎太江南化(或曰背离母文化化),造成“独上高楼强说愁”的旧调,这是青春期的通病。阿木的好句子很多,比如“手像两串欲望的谷穗”“竖起十鞭阳光”“麦浪成熟于铃声中”“荒凉流入天空”“窗和苹果按时上路”“风是一个没有肩膀的人”…。阿木的才华是独特的,如果剔除其诗中背离母文化意象的那些它文化意象,加入母文化的神性与魔性,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一种诗风或个性的形成需要多少年,愿阿木在“零关古道”边闪出自己驮着夜月的“黑色骏马”。

 

致吉布鹰升

2007年11月至12日间,我陆续收到大凉山昭觉县吉布鹰升(流水)的诗稿与散文,特别是收到《打工的彝人》时,我震撼了,他的这首诗可能是彝族现代诗史上一个奇迹,第一首彝族写彝族打工的诗。第一个在大凉山写本土本族的打工者。因为此前沿海中国打工诗人的代表人物郑小琼、张守刚、柳冬妩、许岚、许强等都和我有交往,他们的东西我读了很多,特别是《中国打工诗歌精选》,可以说是中国诗歌史必须进入的有关诗歌与打工历史与打工人文艺术的多重复合类型。那么回到吉布鹰升,他的这首诗同样应进入彝族现代诗史的一个特别栏目,而让我继续震撼的是他诗歌中的《村庄》《孤儿》《阴影》《拉煤工》《我们的城市》等作品;这也是大凉山本土反映现实阴暗面写得最真最朴质的诗歌。从前,许多诗者与评论家都认为大凉山彝族现代诗写来写去不外乎神秘文化,而对当下现实没有笔墨关注;这下好了,吉布鹰升开始填补这个空白,而一出手就相当不错,使我们看见这片土地上是光明(彝文化精华等)与黑暗(现实臭恶、贫穷…)并存的。这也符合马克思所说的“文学艺术应该反映现实的全面性与完整性”。在读吉布鹰升的诗歌前,他送我一本个人散文集《昭觉的冬天》,这本书我从西昌带回来后接连几个晚上一口气读完,读得深夜深沉而心中火焰劈劈燃烧。散文集中对大凉山的毒品之害、色情之害、贫穷之害作了真实大胆的记录与深刻反思,可以说这本书虽然薄(且是自己掏钱出版),但在大凉山文学史上也有几个突破:1、许多文章发在国刊《人民文学》上,这在建国后的大凉山文坛是很少的,也证明着吉布鹰升的实力与水准。2、第一个敢于说出写出毒丑、色丑、贫丑的真作家。3、他是10多年来大凉山最有前途的散文作家与诗人。对于他的出现,我等了多年。自从阿凉子者、阿蕾、巴久乌嘎、克惹晓夫、何万敏、丁长河、沈毅等大凉山几代的彝汉散文、小说作家们不能再给我们更多的兴奋时,吉布鹰升来了,他的散文与诗的两手行虽然初出茅庐;但一出手便不凡,但愿他如其名――鹰升,飞得更高,是站在大凉山这片黑色的土地上。

 

致所体尔/陈晓英

拉毅在我编辑《彝风》第10期的尾声中发来所体尔/陈晓英的作品,说是贴在《独立诗歌网》之“彝盟”上的。在之前,我准备这期彝诗专集曾向鲁娟去信,索征新稿,鲁娟来信说没有,表示歉意。正在我为本专集中“2008?大凉山彝族现代诗”专栏没有女诗人而遗憾时,陈晓英来了,虽然作品署名像是两人,但我读后,认定是女诗人所写,我的遗憾就此打住;且必须面对现实,又一个凉山彝族现代女诗人正在向我们走来。20多年的大凉山彝诗最有才华与成果的女诗人,目前只有巴莫曲布嫫、鲁娟二人。巴莫已多年封笔,鲁娟2005年前后是“疯狂年”,2006年是“减产年”,2007年似乎是“枯竭年”。我倒希望彝族女诗人在男人们的黑影话语中切出一方宽远的独立之地。但现实的阴影附在这些“瘦削之体”时,她们往往消失在茫茫的蒙雾中。陈晓英让我吃惊的是她巨大的带着民族之影身的语言的泥沙俱下,一首《山岗》便是200多行。其余短诗也一气呵成。这种现象在大凉山彝诗中很是常见,由于他(她)们背靠的文化根系促使他们的抒情(抒写)时自然地带出了民族原素,这正是我喜爱并珍视这些特殊语言的地方;如果抽空民族根味,其语言是任何人都能摸写的;陈晓英的诗是在传统(传统文化、现代诗初学传统写作)到现代(现代新意识、民族与现代文化跨越)的半路途中。我不想删改任何一个句子,因为这些如白雪洒洒的自然诗句,虽然有许多传统现代诗老套的写法,但深读下去,便会发现之中的大气、挥洒、焰火激荡的气质冲撞着你。晓英,祝福你用诗歌找到一种精神的灵药。

 

致羿子.伊莎

在大凉山这块神性文化密植的土地上,只要你拥有一颗善良的心,只要你在金黄阳光下昂然地男人般女人般欢快而自信的走过,你的灵魂与心腔里便流满自然的诗歌,因为空气里飘浮的是自由之鹰翅煽动起的大地上的那些向上之梦,凡是如黑色原木自然的生存在山林,它便自然的发出自己美的香味。所以在大凉山真正拥有诗意并释出诗意的人是很多的,他们身上的原族文化沿传印留使她们在风中与雷电交加时,或在酒意酣荡的寨子中,或在失意的情场与死亡之面挥之不去的惆怅里,他们都会自然流露原生的诗意。羿子?伊莎也一样,他此生只到过成都求学,大多时光呆在那个悬棺之族遗血存留的古地,他因为爱一个人爱进了骨髓,所以年轻的心便在清风中多了甸沉与醉恋。羿子,是其原族之符,是一个头插神鸟之羽在大地上飞翔的民族,这是古巴国悬棺后人沿金沙江上游亡命奔逃躲避杀戳而留在大凉山这块神秘之地的一个奇传,这些迁徙之族,后来融入大凉山彝人之俗之血,成为另一种彝人;关于这点,可从伊莎诗中找到一些线索。伊莎的诗野水般畅意而明透,很少雕饰与粗痕,来去自有回鸣之声响在山谷,读过的人不能忘了他诗歌之后的洒气与蛮气。我经常看见在盛产茶叶与水雾的地方端座一个诗人,他常常想让自己内心的石头从天空坠落下来化成雪水,让我们看见纯洁之源的宁静与祥安,而他又用一片叶子盖住另一只眼睛,诗化的影像正剥落着他身上黯然的部份,使那些鲜嫩的根须长进山神的胸怀,这是世间快乐的事。

 
2007年12月25―26日草稿
2008年4月10―31日二稿
大凉山螺髻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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