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章来源:彝学研究网
发布时间:2017-01-14 01:10投稿人:一心走路
静怡地躺在僻静角落,刷屏迎接又一个彝历年的到来,这是,此时此刻,我的真实写照。
故乡炊烟四起,乡里乡亲在那一方土地上,热热闹闹和欢欢快快地惬意着年味。
可这一切渐行渐远,今天已经离我远去,消失在无际的岁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许多年以来,没有在山里亲历过一个严格意义的彝历年了。这里所言的是,参与式和互动性地过年,诚然,简化或被动的彝历年,还是要过的。
说出来,可能有许许多多的人不会相信。认为你是从乡下走出来的,而且你今天那么痴迷彝族文化,彝历年你都不过,这不是言行不一致吗?你的知行合一呢?
无巧不成书。学习和工作,直亲多年前就陆陆续续迁居汉区,没有彝人传统村落与房舍;没有生生不息火塘;没有山里流来的叮咚泉水;没有山上敞开疯跑的运动猪;没有堆堆柴禾;没有黑色土地上生长出来黄豆、燕麦和荞麦;没有酿制泡水酒的五谷杂粮;甚至连杀猪的刀具都没有,我怎么过一个说得起走的彝历年。
回望远方,惆怅缕缕;回味童年,丝丝扣扣。
从巍峨阳糯雪山,流下来一条清澈溪水,经过葳蕤大山脚下,我家的村庄,奏出了一曲悠悠生命之歌。山里森林茂密,动植物天堂,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燃烧了我家几代人的血脉,当然所有一切万物,包括人的生命,由阳光、空气、氧气和雪水滋养而来。
布久(bbu jo),太阳回归,彝人过历法新年。彝人十月太阳历与现代科学计算惊人一致,在我尚小的那个时候,我的故乡一般会是冬至的第二天。
彝历新年前。大人小孩来来回回,出没大山深箐,自然而然地,家家户户门前垒起高高的柴垛,还有一大堆一点就着的干枯哒波(ndax bbo),备烧年猪的蕨草蕨叶;家里家外,房前屋后,扫除得一干二净,就连房屋四邻的牛圈、马圈、羊圈都铺上一层厚厚的干草料,散发出淡淡青草气味,掩盖了平时牲畜的刺鼻味道;阿玛(a mat,奶奶)及阿嫫(ax mo,妈妈),酿造的泡水酒,已经在酒缸四周,溢出沁人心脾的醇香;燕麦、荞麦和玉米,磨成了细细面粉,浸润出新鲜的谷麦气息。
昨夜晚餐。父亲宰了一只阉割的太监鸡,大家心满意足后,沉沉睡去,等候黎明时分的到来。唯有阿嫫还在石磨与火塘边转来转去,就为那一味清香纯真的石磨豆腐味汁,飘荡在整个村庄里。
破晓时分。家家户户门口点燃篝火,烟雾弥漫村庄与四野,随着猪的嚎叫声,此起彼伏,成了一个个村落,一道道壮丽风景。当然杀年猪时,长幼有序而来,点烟火之目的,也有知照祖先祖灵回来享用子孙后代祭品的需要。据说,柴禾上面一层为什么是新鲜的,因为祖灵回来时,先在门口柴堆上,歇息一会儿才进屋内。
那个年代,肉食十分匮乏,有肉吃的童年,什么都忘得干干净净,深挖内心世界,细细品味出来的还有两三件趣事。
大人们按部就班地杀猪程序与仪式过程中,会把猪尿泡丢给小孩们。当然,如果你是个夜里尿床的小孩,大人会把它烧给你吃;如果夜里你不尿床,尿泡就归你支配。我们喜滋滋地把猪尿泡,放在一块润滑的石板或木板上揉来揉去,就像大人揉皮张一样,小心翼翼和一丝不苟,因为揉的质量会影响后面的游戏。揉好后用嘴对着小口不停吹气,涨满立即系上结口,它就成了个气球,也是个皮球,可以当足球踢,也可以当篮球和排球玩。那个年代,那个吹了气的猪尿泡,绝对是最有乐趣的玩具,也是比试一番与扬威耀武的道具。所以小时候,唯一不敢懈怠的事,就是揉猪尿泡。当然玩得差不离时,那个充气猪尿泡就得挂在火塘边篱笆壁上。
我们那里叫委兮仄(vot xy zhe,割猪脚),有些地方叫阿依舍熱(ax yi she rep,小孩聚肉合餐)。年节第二天早上,父母会给我们小孩,备好一只煮熟的猪脚和荞粑等食物。我们聚到一棵较大的,可以食用的果树(zze lu syr bbo)下面,把带来的食物合在一起,先由稍大的孩子主持,祭祀野外各种神灵,尔后合餐,共同分享。最后玩起树林间、泥土地上才有的游戏,那时候的那种快乐,已经无法在今天找寻着,没有剧本与导演,我们小孩人人都是主角。当然这里,主要是让孩子们有感恩之心,也培养团结互助精神与体现友爱风尚。
第三天夜晚,下半夜的时候,父母叫醒沉沉昏睡的小孩。我们惺惺松松地睁开眼,虽然不情愿起来,可还得遵从父母的命令。端上装有一把把燕麦粒、荞颗、玉米粒和豆子等的小簸箕到院坝,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往上不停地簸起,嘴里一边学马、猪、牛、羊、鸡等家禽家畜叫,一边大声唤叫马、牛、羊、猪、鸡,然后把簸箕里的各种各样撒进牲畜圈里,以示来年六畜兴旺,五谷丰登。
回忆甜蜜,也苦涩,现实更是无奈。这个复杂的哲学命题,同样也是简单的生活。
2016年11月22日凌晨 落笔三衙书屋
(投稿人一心走路在2017-01-14 01:11做了最后修改)
文章编辑:蓝色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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