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时间:2011-05-19投稿人:朱文旭
凉山“大石墓”族属问题
朱文旭
(中央民族大学少数民族语言文学系,北京 100081)
摘要:凉山安宁河流域古代大石墓族属问题在央视“探索、发现”栏目《大石墓之谜》中和有关报刊杂志中说是古代邛人留下的。本文怀疑这种说法,并提出大石墓是古代濮人留下的。事实上大石墓与邛人无关。
一、有关大石墓问题
大石墓主要分布在安宁河流域区域内的越西、冕宁、喜德、西昌、普格、德昌均有分布。大石墓主要建造在河流沿岸的台地和一些小山丘顶部 , 并且一般都成群分布 , 一个墓群由两三座到十余座大石墓组成 , 秩序井然 , 排列有序。大石墓系在地面上用巨石砌成 , 墓室为 狭长方形 , 一般长约 6--8 米 , 最长可达 14 米 , 墓室一般宽 0.8-1. 2 米。墓室的两壁和后壁用长方形大石竖立而成 , 墓底用碎石和沙土垫平 , 顶部用巨石复盖 , 一般 5 一 7 块不等。 墓前方有一个窄窄的墓门 , 用小石封闭。有些保存较好的大石墓前 , 还立有一块巨石做墓标。这些建筑材料都未经人工加工 , 重者达万斤 , 轻者也有数千斤。墓室内部没有发现葬具 , 人骨均堆集在墓底、男女老少都有。每座墓葬入的人数不等 , 有的四、五十人 , 多者达一百三十五人。墓室内骨架错乱,多为同室而葬的死者。
大石墓中出土了文物有四大类; 一为陶器,主要有带流壶 , 深腹瓶 , 大口尊 , 平底罐、单耳罐、双耳罐等生活用具。第二为铜器。主要有刀、剑、钺、镞等兵器和铃笄、镯、带钩、扣饰等小件装饰品。西昌河西温泉大石墓出土一件鱼纹双柄铜刀。第三类为铁器。主要有环首刀、削、锸等武器和生产工具。其它还有许多骨、牙、玉、金、玛瑙、绿松石等质料的各类小型装饰品。大石墓的后部前高后低形成一个缓坡坡度。通过考古工作者研究大石墓的年代可分为早晚两期。普格小兴场大石墓内的标本经碳14 测定的两个数据为 2470 士 85 年和 2400 士 85 年 (相当于春秋晚 期)。结合大石墓出土器物和与其相邻的同时期古代文化 ( 如巴蜀文化、滇文化、昆明文化、夜郎文化 ) 的比较 , 大石墓的时代当从春秋中期开始 , 到西汉末年消失 ,一直延续了五百年之久。早期的大石墓主要出土火候较低的陶器和铜器 , 晚期的大石墓出土的陶器火侯较高 , 反映了制陶技术的进步。有些墓中还出土铁器和西汉文帝四铢半两、宣帝五铢和新莽大泉五十等钱币 , 这就为大石墓的下限提供了确切的依据。(刘弘,1994)
二、有关大石墓族属问题
谁是大石墓的主人 ?近年四川大学考古队和凉山彝族自治州博物馆考古队大石墓考古发掘的报告和有关媒体都说凉山的大石墓是古代邛人的。这种说法很值得怀疑。理由是,首先,从司马迁《史记》开始记述西南夷到后来的汉文史志都明确记载邛人社会已经进入奴隶社会。而从凉山安宁河流域古代大石墓的情况表明墓主人还没有进入阶级社会,还是处于母系或父系氏族社会阶段。“可能是以血缘关系为纽带的同一氏族的成员,和他们生前一同劳动一样,死后长眠在一起。”(刘弘,1994)。
根据调查,凉山大石墓是古代濮人留下来的。民间还有一些与濮人大石墓有关的传说故事。这些大石墓应该属于沿河而居沿河而徙的濮人的遗物。
濮人属于百越系统民族。春秋战国时期,西南地区居住着许多濮人部落,称为“百濮”。古代的“濮”“僚”“越”有密切关系。汉、晋时期 , 属于濮越系统的“僚”、“濮”、“越”等 , 经过不断分化和重新组合 , 其族称在不同历史阶段不同地区有不同的称谓。“濮”,是西南地区一个古老的族群。据文献记载 , 殷代已有濮人 , 参加周武王伐纣的八个西南少数民族中就有濮, 见《尚书·牧誓》。春秋时期 , 濮人的活动主要见于江汉流域。《左传》文公十六年:“禀人率百濮聚于选 , 将伐楚。”杜预《春秋释例》:“
濮人何时进入凉山,濮人何时迁走的问题 , 因无明文记载,不得而知。凉山地区据传说曾有濮人在此居住生活过 , 后因种种历史原因 , 在凉山销声匿迹。传说濮人不会耕作 , 在河边捉鱼虫来充饥 , 垒石屋一睡就睡半年。至今凉山彝族谚语说爱睡懒觉的人像“濮人”, 意思是长睡不起来。《华阳国志·蜀志》中有“会无县: 路通宁州, 渡泸得堂狼县。故濮人邑也 , 今有濮人冢 , 冢不闭户 , 其穴多有碧珠 , 人不可取 ,取之不祥。”的零星记载。濮人生活习俗 , 《太平寰宇记·嶲州》:“濮夷:《九州要记》〉云 : 在(越嶲)郡界千里 ,常居木上作屋 ,有尾长二寸,若损尾立死 ; 若欲地上居,则预窟穴以安尾。”可见其生活习俗有些奇特。
至今在安宁河流域彝族民间流传着不少古代彝族与濮人打交道的传说。这些传说从侧面提供了大石墓主人在凉山的社会生活状况和文化习俗等信息。从这些有限的信息中我们可以大体推测他们的社会还处在原始社会末期的氏族公社阶段。
一个传说是:古代凉山地区有濮人沿着安宁河流域居住。他们住的地方一般是河流两岸用石头垒成的房子,墙是石头垒的,房子上面盖的也是石板,门是石板门。死了也埋在用石头垒成的墓里。除了早晚出来到河边捉鱼虾虫子来充饥以外,其余时间都在睡觉。一天,有个彝人骑马路过濮人住地时已经天快黑,就进入濮人石屋借宿。等吃完饭后,濮人就赶彝人走。彝人不解。彝人执意留宿不走,濮人只好关上巨石门板睡觉了。濮人醒来后一看,彝人和马变成了两具骷髅。
一个传说是:古代凉山地区有濮人只会抓鱼虾来吃。不会种庄稼,看到彝人经常吃米饭,他们就到彝人家里借谷种准备拿回去学种稻。彝人很爽快地答应了他的要求要借谷种给他。彝人就把已经碾了的米当谷种借给了濮人。濮人不识五谷,辛辛苦苦把米种下后颗粒无收。不仅没有收获反而还要还谷种。气得没办法,说道:这个地方不仅彝人对我们不友好而且谷子也对我们不友好,只有远走他乡。从此濮人走后再也没有回来。
该故事的收集整理者在附记中说:濮人的传说可能与安宁河流域的“大石墓”有关。因为他们的很多习俗传说很奇特。同时也给人们留下了很多谜团。有些观点认为大约在汉末晋初时期随着汉族居民大量迁徙进入凉山安宁河流域所以濮人就不得不迁徙走了,例如《华阳国志》中只提到濮人留下的遗物。有些观点认为濮人被彝人同化或掠为奴隶了。凉山彝族民间经常说 “濮话和彝话夹杂说”,说明彝语中遗留有濮话。
三、关于邛人族属问题
有关邛人族属问题。“邛”是从司马迁《史记》开始记载的。《史记•西南夷列传》:“自滇以北君长以什数,邛都最大; 此皆椎结,耕田,有邑聚。” 《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有夜郎国 , 东接交阯 , 西有滇国 , 北有邛都国 , 各立君长。其人皆椎、左衽, 邑聚而居 , 能耕田。” 《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邛都夷者 , 武帝所开 .以为邛都县。无几而地陷为汙泽, 因名为邛池。南人以为邛河。后复反叛 , 元鼎六年 , 汉兵自越嶲水伐之 , 以为越嶲郡。其土地平原,有稻田。……俗多游荡 ,而喜讴歌 ,累与牂柯相类。豪帅放纵 ,难得制御。” 《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越嶲郡守枚根调邛人长贵 , 以为军侯。更始二年 , 长贵率种人攻杀枚根 , 自立为邛谷王 , 领太守事。”《水经注》:“王莽遣任贵为领戎大尹守之 , 更名为集嶲也。县 , 故邛都国也。” 《后汉书》及《华阳国志》:“邛崃山本名邛筰,故邛人、筰人界也。”邛的分布从以上史志记载可以看出 , 北与蜀国相接 , 西与冉陇相接、南与滇国相接 , 东与夜郎相接。大体上与今天的凉山彝族自治州的范围稍微大一点。
关于邛人的族属问题,一般学术界都认为是彝族先民。《华阳国志·蜀志》定筰县 :“筰 , 夷也 , 汶山曰夷 , 南中曰昆明 , 汉嘉、越嶲曰筰, 蜀曰邛 , 皆夷种也。”《华阳国志·南中志》:“夷人大种曰昆 , 小种曰夷。皆曲头木耳,环铁裹结,无大侯王,如汶山、汉嘉夷也。夷中有桀黠能言议屈服种人者。谓之‘耆老’,便为主。论议好譬喻物,谓之‘夷经’。今南人言论,虽学者亦半引‘夷经’。” 邛人属于氐羌系统民族,氐羌系统民族则历来是行火葬的。《荀子•大略篇》:“氐羌之虏也,不忧其系垒也,而忧其不焚也。”《庄子》:“羌人死,燔而扬其灰。”而大石墓属于土葬或石葬。
关于邛谷王任贵,《后汉书•南蛮西南夷列传》中作“长贵”,《后汉书•岑彭传》中作“任贵”,《汉书•西南夷传》中作“任贵”,《水经注》和《舆地纪胜•雅州府》中作“任贵”。已故著名历史学
凉山彝族主要分“古伙”和“曲尼”两大部族。“古”为“邛”字的早期汉文记音。“邛”,上古音群纽东部,中古音群母钟韵。 “群”母上古和中古都读“古”的浊音。彝语“伙”意为“群体”。 “曲尼”的“曲”意为“白”, “尼”意为“彝”。即隋唐时期所载“乌蛮”和“白蛮”。后来的所谓黑彝和白彝也有一定的渊源关系。
结语
综上所述,凉山安宁河流域古代大石墓族属从其内部文化现象和外部文化现象来看,应该属于沿河而居沿河而徙的百越系统民族濮人的遗物。史书中没有邛人与石墓有关的蛛丝马迹。所以,我们不能以古代安宁河流域有邛人活动,安宁河流域有大石墓,就说大石墓应该是邛人的。根据有关大石墓各种资料来看,目前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它与邛人有关。
参考书目
[1]方国瑜,彝族史稿[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1984,85
[2]黄承宗,凉山彝族文物情况锁谈[J],凉山彝学1997,4
[3]刘弘,神奇的大石墓[J],凉山文史资料第十二辑1994,
[3]凉山彝族民间故事(喜德县卷)[M],成都:四川民族出版社1990,
作者: 朱文旭(1952-), 男,彝族,中央民族大学少数民族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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